楚天明的声音，并非响彻天际，而是如一道无上神谕，直接在神都每一个人的灵魂深处，颁下最终判决。
“那么，准备手术。”
“开颅。”
司马刚和他手下那些剑拔弩张的官差，脸上瞬间浮现出一种如蒙大赦、又如同朝圣般的狂热。
他们齐刷刷地，朝着天道院的方向，深深躬身行礼。
随即，如退潮般，迅速而无声地撤离，将这片由律法与刀剑构成的战场，彻底留给了陆羽三人。
铁无情紧握着龙雀宝刀，刀身在嗡鸣，但他的手心，已全是冷汗。
钱三那具狂野的机关傀儡，发出一阵不堪重负的电流哀鸣，所有外露的齿轮和关节都瞬间锁死，自动缩成了一团瑟瑟发抖的金属疙瘩。
“先生……”
钱三的声音都在打颤，带着哭腔。
“最终BOSS亲自下场了！对方直接把服务器总电源给拔了！我们的权限……好像没用了！”
陆羽的目光，平静地注视着天道院那扇缓缓洞开、深不见底的黑沉大门。
“权限的高低，不取决于音量的大小。”
他淡淡地说道。
一个身影，从那片纯粹的黑暗中，缓缓走了出来。
不是想象中白发苍苍的太傅楚天明。
是李知玄。
但他不再是李知玄。
他的脸色苍白到没有一丝血色，如同一块刚刚出土的上等羊脂白玉，散发着非人的光泽。
双眼空洞，像是两口通往虚无的古井，倒映不出任何活物的影子。
最诡异的，是他额头正中。
那个曾经由浩然之气汇聚而成的金色“理”字，此刻竟像是一枚烧红的烙铁，深深地、残忍地，烙进了他的皮肉，烙进了他的骨骼。
它在燃烧，在侵蚀，在吞噬李知玄作为“人”的最后痕迹。
他不再是一个活物。
他成了一个“理”字的化身，一个行走的“天道”代言人。
“陆羽。”
李知玄开口。
那声音，不再是曾经的清朗悦耳，而是一种毫无任何生命起伏的、如同法则与现实摩擦时发出的、冰冷的异响。
他看着陆羽，眼中没有了之前的羞辱与怨毒，只剩下一种创世神俯瞰尘埃般的绝对漠然。
“家师，给了你最后的机会。”
“你所谓的‘病理’，是一种很有趣的旁门左道。将它交出来，融入‘归一’大道，你可以在新的世界里，获得永恒。”
“若你执迷不悟，那么，你的‘道’，你的‘理’，连同你存在的‘概念’本身……”
“都将被从这个世界……彻底抹除。”
他竟开始模仿陆羽的说话方式，试图用“概念”本身，来压制、抹杀陆羽。
铁无情听得头皮炸裂，这已经不是武功层面的厮杀，这是神明在更改世界的定义！
“诊断更新。”
陆羽的脸上，依旧是那副解剖了万千尸骸也未曾动摇过的绝对平静。
“寄生性灵魂真菌感染，已进入终末期。”
“宿主的人格意识，已被完全吞噬，寄生体开始直接操控肉身活动。”
他看着那个“理”字化身的李知玄，给出了最终的判决。
“已失去手术治疗价值。”
“建议，进行无害化焚烧处理。”
“焚烧？”
李知玄那张玉石般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一丝类似“笑容”的扭曲表情。
那笑容，让他那张本应俊美的脸，显得无比诡异与可怖。
“陆羽啊陆羽，你还在执着于解剖‘零件’，却始终看不到‘整体’的伟大。”
“家师的道，不是寄生。”
“它，就是这个世界本身。”
李知玄缓缓抬起手，那姿态，如同在指挥一支由天地万物组成的宏伟交响乐团。
“你看。”
轰隆隆——！
随着他的手势，整座神都洛阳，活了过来！
他们脚下的每一块青石板路，都有亿万道符文疯狂亮起，光芒流淌，瞬间交织成一张覆盖全城的巨大阵图！
街道两旁所有的房屋，那些飞檐斗拱开始疯狂地扭曲、生长，如同从沉睡中苏醒的巨兽，睁开了一只只由砖石木瓦构成的、狰狞的巨眼。
远处的佛塔，近处的石狮，一切死物，在这一刻都仿佛被注入了同一个冰冷的灵魂，齐刷刷地，将它们不带任何感情的“目光”，死死锁定在陆羽三人身上。
那座覆盖全城的“噬魂大阵”，被彻底激活！
神都洛阳，在这一刻，不再是一座凡人的城池。
它变成了一头巨大无比、由“天理”法则构成的活体巨兽。
而陆羽、铁无情、钱三，就是侵入它体内的三只微不足道的“病菌”。
现在，这头巨兽的“免疫系统”，要开始清场了！
“呃啊！”
铁无情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单膝重重跪地。
他感觉自己与天地间所有元气的联系，被一股无可匹敌的霸道力量，强行切断了。
他体内的浩然正气，如同冰雪遇到了烈阳，正在飞速消融。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
他成了一条被扔上滚烫沙滩的鱼，每一次呼吸都如同被钢刀割过肺腑。
钱三的机关傀儡更是发出一声凄厉的哀鸣，表面的所有光芒瞬间黯淡，彻底变成了一堆冰冷的废铁。
“先生！完蛋了！对方把整个世界的网线都给剪了！我们被彻底踢出局了！”
面对这毁天灭地般的阵仗，陆羽，依旧站在原地。
他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可以被称之为“情绪”的波动。
那不是恐惧，也不是凝重。
那是一种……顶级外科医生在观摩了一场堪称艺术品级别的、精彩绝伦的病变后，发自内心的、纯粹的专业性……赞叹。
“了不起的设计。”
“将一座城，改造成一个巨大的、统一的、封闭式循环的生态系统。”
“以万民精神为‘能源’，以‘天理’为‘操作系统’，以建筑、街道为‘骨骼’和‘经络’。”
他看着那个因催动大阵而面露神圣光辉的李知玄，微微颔首，仿佛一位前辈在肯定后辈的学术成果。
“你的老师，是个天才。”
李知玄脸上那神性的表情，骤然一滞。
他完全没料到，在这种绝对的绝境之下，陆羽竟然还有心情……给他老师的“作品”打分？
“可惜……”
陆羽话锋一转。
“他忘了最重要的一件事。”
陆羽缓缓地，从自己的行囊里，一件一件地，取出了三样东西。
那动作，从容不迫，如同医生在手术前，清点自己的手术器械。
第一件，是那颗在“换心台”回收的，黯淡无光，却蕴含着“归档”与“整理”法则的【秩序之心】。
第二件，是那张从“画皮鬼”身上缴获的，蕴含着“编辑”与“重塑”法则的【画皮之源】。
第三件，是那团从公输铁手中得到的，蕴含着“控制”与“指令”法则的【旧日之神经】。
他将这三件，分别代表了“缝魂匠”三大分支最高杰作，也是这个世界最核心的三块“原装器官”，轻轻地，托在自己的掌心。
“你的老师忘了，”陆羽抬起眼，看着李知玄。
那双平静得仿佛能倒映出宇宙生灭的眼眸里，第一次，燃起了一抹令神魔都为之战栗的炽热光芒。
“这个‘病人’，它原装的器官，还在我这里。”
话音落下的瞬间，陆羽将三件“器官”，猛地合在了一起！
嗡——！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没有毁天灭地的能量洪流。
【秩序】、【重塑】、【指令】。
三股代表了世界本源法则的至高力量，在接触的刹那，并非互相排斥，而是发生了更高维度的、水乳交融般的、完美的……融合！
它们化作了一道光。
一道无法用世间任何言语形容，仿佛包含了万物一切创造与终结，起始与归宿的……本源之光。
陆羽伸出手，握住了那道光。
“你以为，你是这个世界。”
陆羽的声音，第一次，带上了一丝近似于“狂热”的极致情绪。
那是一个最顶尖的医生，即将开始他职业生涯中最伟大、最疯狂的一台手术时，无法抑制的终极兴奋。
“但你只是一个排异反应严重的，恶性肿瘤。”
“现在，”他握着那道本源之光，如握着一把贯穿了法则与现实的无形手术刀，轻轻地，刺向了自己脚下的大地。
“我来为这个世界，做一场……器官移植手术。”
轰！
那道本源之光，顺着陆羽的手，悍然注入神都大地！
它没有攻击那座“噬魂大阵”，而是像一个拥有最高权限的“系统管理员”，直接接管了这座城市最底层的“驱动程序”！
遍布全城的符文网络，在这一刻，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剧烈地闪烁起来！
它们发出的不再是属于“天理”的、圣洁而冰冷的金色。
而是属于“旧日”的，那最原始、最混沌，也最富有磅礴生机的……暗金色！
“不！这不可能！”
李知玄脸上那神性的光辉瞬间破碎，他惊恐地尖叫起来，那声音第一次带回了属于人类的恐惧。
他感觉到，自己对这座城市的控制权，正在被一股更古老、更根本、更不讲道理的蛮横力量，强行夺走！
“噬魂大阵”，在反噬他！
他额头上那个神圣的“理”字烙印，如同被无形重锤狠狠敲击的瓷器，“咔嚓”一声，裂开了蛛网般的无数缝隙！
“噗——”
李知玄狂喷一口黑血，整个人如断线的风筝般倒飞出去，重重砸在天道院高高的门槛上，彻底昏死过去。
与此同时。
城东，天道院最深处的那座静室里。
一直闭目静坐，仿佛与天地融为一体的太傅楚天明，猛地睁开了双眼。
他的嘴角，一缕鲜血，缓缓沁出。
他的眼中，那运筹帷幄、视众生为棋子的平静，第一次被彻底撕碎，露出了震惊、狂怒，以及一丝……棋逢对手的疯狂。
“你不是医生……”
他的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怒火，如惊雷般在神都上空炸响。
“你是……瘟疫！”
陆羽抬起头，平静地望向天道院的方向。
他手中的本源之光，已然化作一柄虚幻而又无比真实，闪烁着冷冽光芒的手术刀。
他的声音，穿透了整座城市的喧嚣，清晰地回应。
“说错了。”
“我不是瘟疫。”
“我是……化疗。”
ha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