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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前不识来路,后不知归途。
    扬州府,林府。

    与清河县的兵荒马乱不同,此地尚算安宁。

    宅院深深,花木幽幽。

    正堂内,却是一片愁云惨雾。

    “我的女儿啊......我的清寒啊......”

    一个体态丰腴的妇人伏在桌案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旁边,一位穿着打扮更为华贵的妇人轻抚着她的后背,柔声劝慰:“姐姐,莫要哭坏了身子,事情还没到那一步。”

    “都怪我!都怪我!”

    一旁的中年男人,满脸悔恨,“我就不该信那几个镖师的鬼话,说什么分头走更安全......我怎么就让清寒一个人先走了......”

    夫妇二人相对垂泪,悲从中来。

    堂下,还坐着一个年轻人。

    一身月白锦袍,面如冠玉,剑眉星目。

    他端着茶杯,只是静静听着。

    “姐夫,姐姐,事已至此,自怨自艾也无用。”主位上,林家的家主林伯圭终于开了口,声音沉稳,“黄风寨那伙山贼,我也有所耳闻,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想来...不敢做出什么天怒人怨的事。”

    这话连他自己说出来,都觉得没什么底气。

    苏守财猛地抬起头,“那可是山贼窝啊!清寒她......她那相貌......落到那群畜生手里,还能有好吗?”

    众人沉默。

    是啊...还能有好吗?

    一个女子,还是一个倾国倾城的美人。

    进了山贼窝,会是什么下场?

    良久。

    林伯圭看了眼自己的儿子,眼中闪过一丝决断。

    他一拍扶手,站起身来:“不管如何,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就这么坐着,难道人能从天上掉下来不成?”

    “林轩!”

    “父亲。”

    那名为林轩的年轻人站起身,对着林伯圭一抱拳,神色肃然。

    “你即刻点上府中好手,备上快马,去清河县附近走一趟。”

    “不管是把黄风寨翻个底朝天,还是把清河县掘地三尺,必须找到你清寒表妹的下落!”

    说完,他才缓和了神色,转向苏守财夫妇,指着自己的儿子,介绍道:“姐夫,姐姐,这是我的二子林轩,去年侥幸入了通脉境,对付区区几个山野草寇,应当不在话下,你们放心,他定能将清寒安然无恙地带回来。”

    通脉境!

    苏守财夫妇闻言,眼中顿时燃起了一丝希望。

    武道一途,凡境之后,便是通脉。

    能入此境者,在扬州府这等大地方,也算得上是一方好手。

    去对付一窝山贼,那还不是手到擒来?

    林轩向前一步,对着苏守财夫妇揖手。

    “姨夫,姨娘,请二位放心。”

    “侄儿这便出发,不把表妹寻回,林轩誓不回扬州!”

    ...

    官道上,有一匹马。

    马是老马,瘦骨嶙峋,走一步,喘三喘,

    尾巴有气无力地甩着,赶着苍蝇。

    马上之人,穿着一身不合身的短打,一头青丝用布条随意束在脑后,几缕发丝被风吹乱,贴在脸颊。

    腰间,挂着一柄腰刀,分量不轻,与那纤细的腰肢格格不入。

    那伙山贼穷得叮当响,搜刮了半天,除了这匹半死不活的老马,就只剩下几块啃不动的干饼。

    苏清寒抬头,望向远方。

    入目之处,皆是荒凉。

    野草长得比人高,把半死不活的庄稼苗子都盖住了。

    远远望去,一片死气沉沉的灰绿,看不到半点人烟。

    前不识来路,后不知归途。

    原主的记忆里,只有风花雪月,以及对某个素未谋面的表哥的朦胧幻想。

    对于外界,这位大小姐的认知,约等于零。

    去扬州府投奔亲戚,是苏父定下的路。

    可具体怎么走,往哪个方向走,她一概不知。

    她有气无力地拍了拍老马的脖子。

    “你要是会说话,就吱个声,告诉我扬州府到底往哪儿走。”

    老马打了个响鼻,权当是回答。

    “你这是知道还是不知道...啧,算了。”

    一人一马,就这么慢悠悠地在荒无人烟的官道上晃荡。

    日头渐渐偏西。

    苏清寒心里有些发毛。

    这鬼地方,白天都见不着一个活人,到了晚上,指不定会从地里钻出些什么妖魔鬼怪。

    必须在天黑前,找个落脚的地方。

    就在这时,她眼尖地发现,前方不远处的路边,似乎斜插着一块木牌。

    有字!

    苏清寒精神一振,连忙催促胯下的老马:“快,马兄,冲锋!晚饭给你加餐!”

    老马仿佛听懂了,竟是撒开蹄子,小跑了起来。

    到了近前,苏清寒翻身下马,凑过去仔细辨认。

    木牌饱经风霜,上面的字迹已经模糊不清,但依稀还能看出几个字。

    “前方...有...?”

    有什么来着?

    她眯着眼,脑袋都快贴到木牌上了。

    那最后一个字,被泥巴糊住了大半,只能看出一两笔扭曲的刻痕,像是某种鬼画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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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么情况?

    这年头,连个路牌都做不明白?

    她伸出手指,想把上面的污迹抠掉。

    手指刚碰到,那腐朽的木头就往下掉渣。

    再抠,这牌子怕是得当场退休。

    这这这!

    算了,爱有啥有啥吧。

    这破路只有一条道,不往前,难道还要走回去?

    她重新翻身上马,这身子骨还是太弱,骑了半天马,大腿根都快磨破皮了。

    “马兄,走着。”

    一人一马,继续向前。

    天色,暗得很快。

    夕阳的最后一丝余光,恰好落在那块木牌上。

    那原本模糊不清的最后一个字,痕迹竟是清晰了些。

    隐约是个......妖字。

    ...

    天色彻底黑了。

    风吹过树梢,呜呜咽咽的,像是女人的哭声。

    远处,偶尔还会传来一两声不知名野兽的嚎叫。

    苏清寒把老马牵到身边,自己则靠着树干,抱着刀,闭上了眼。

    说是闭眼,其实只是半眯着。

    这具身体的记忆里,妖魔鬼怪的故事倒真不少。

    有书生夜宿荒庙,被画皮女鬼掏心挖肺的。

    有樵夫山中迷路,误入狐妖洞府,被吸干了阳气的。

    还是小心为妙。

    时间,一点一点地流逝。

    就在她昏昏欲睡,意识即将模糊的时候。

    沙......沙沙......

    一阵极其轻微的脚步,钻入了耳朵。

    那匹老马,忽然不安地刨着蹄子,打了个响鼻。

    空气里,飘来一股浓重的腥臊味。

    她缓缓站起身,按住刀柄,眯着眼,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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