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蔟曾以为,世上没人比他更苦。
消失的妈,酗酒的爸,阴暗的童年,还有一个破碎的他。
在压抑与缺爱中长大,他变得叛逆、自卑、敏感,像一株长在缝隙里的野草,渴望着光,却习惯躲在阴影里。
高中三年浑浑噩噩,高考150分的成绩,毫不意外地关上了大学那扇门。
当好兄弟苏万问他,要不要复读时,黎蔟沉默了。
有必要吗?
他觉得自己的人生,大概就这样了——烂在泥里,无声无息。
直到那一晚。
莫名其妙挨了一巴掌,后脑一痛,眼前一黑,再醒来,天翻地覆。
背疼得像被拆开又重组,更要命的是,他被威胁了。
“无邪你个神经病!你这是拐卖!绑架!人贩子!!”
黎蔟在心里咆哮,可嘴上却一个字不敢多说,只能“从心”地踏上那片陌生的沙漠。
只是后来,很久以后,他无比庆幸无邪选中了他,带上了他。
于是在痛苦里挣扎的少年,终于在十七岁那年迎来了属于自己的光。
第一次见时雾,黎蔟唯一的想法就是……这么漂亮的大姐姐,怎么就眼神不好,看上了无邪这个神经病呢??
她漂亮、鲜活、明媚,言笑间带着他从未接触过的温暖
黎蔟这个纯情小少年被吸引也算是理所当然。
可他早已不是单纯的人。
在污泥里挣扎求存太久,他习惯了谨慎和多疑,不相信这世上会有无缘无故的善意。
他看出无邪看她的眼神——像饿狼护食,又像信徒仰望神只。
于是,一个念头悄然滋生——他垂下眼睫,敛去所有尖刺,开始在她面前扮演乖巧。
或许,她能成为他逃离无邪掌控的那把钥匙。
这个念头一起,便再也压不下去。他钻进车后座,收起所有利爪,用一种连自己都陌生的、甜腻的嗓音喊她“阿雾姐姐”。
他装哭,卖弄委屈,心里精密算计着每一步,却又在心底最隐秘的角落,真的沉溺于她带来的那点温暖。
他那点小心思,在她面前如同透明。
她看出来了,她当然看得出来。
他这些在底层摸爬滚打练就的、自以为高明的演技,在她眼里拙劣得可笑。
可她选择了纵容。
她细致地治好他的伤,眨着眼逗他,说他们之间现在有了共同的小秘密。
当她的手带着温度揉上他发顶的瞬间,一种陌生的酸涩猛地冲上他的鼻尖。
然后……他就被嫌弃了。
她说他脏???
一股说不清的委屈和恼怒瞬间炸开,他刚要发作,一张湿纸巾却递到了眼前。
所有的脾气像被针戳破的气球,噗地一下,泄了个干净。
……唉。
他一边擦脸,一边在心底哀叹。
黎蔟,你真是不值钱。
童年的不幸,在他生命里刻下了一道无形的伤痕——幽闭恐惧症。
当黑暗如潮水般从四面八方涌来,将他吞没,那狭小空间带来的窒息感,总能精准地撬开记忆的锁。
那些被他竭力封存的画面便会不受控制地涌现:醉醺醺的父亲、无尽的争吵、还有那扇永远也打不开的门……
痛苦的回忆比黑暗更先一步,扼住他的呼吸。
幽闭的恐惧如无形之手攫住心脏,黎蔟感到掌心沁出冰冷的汗,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栗。
视野开始模糊,耳边只剩下自己急促的呼吸与失控的心跳,正一点点将他拖回童年的深渊。
混乱中,只有她察觉到了他的异样。
“看着我,黎蔟。”
一双手稳稳捧住他冰凉汗湿的脸颊,温暖的触感穿透恐惧。
指尖微微用力,带着不容拒绝的坚定,将他涣散的视线与迷失的神智,一点点从黑暗边缘拉回,聚焦于她沉静的眼眸。
“不怕了,不怕了…我在这儿呢,没事了……”
她的声音很轻,却像一道温润的水流,缓缓漫过他紧绷的神经。
下一秒,一颗夜明珠被她托在掌心,清冷柔和的辉光无声漾开,于是——
黑暗,被驱散了。
在意识一点点挣脱恐惧、重新回笼的朦胧间,黎蔟涣散的视野里,只剩下那团清辉,以及光晕之下,她无比清晰又无比温柔的眉眼。
那一刻,所有精心构筑的防线——那些源于自卑的戒备、出于敏感的算计——在她捧来的光与暖面前,不堪一击,轰然倒塌。
一股前所未有的灼热感情,如同冲破堤坝的洪水,蛮横地席卷了他世界的每一个角落。
他僵在原地,避无可避,只能任由那陌生的、汹涌的悸动,将自己彻底吞没。
心动,来得毫无预警。
他怔怔地凝望着近在咫尺的她,仿佛整个世界都随之静止。
手掌下意识地抚上胸口,那里正传来一阵失序的、雷鸣般的擂动。
别跳了。
他在心底无声地哀求。
再这样跳下去……怕是真的要死了。
……
密室在身后轰然坍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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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意识被黑暗吞噬前的最后一瞬,他涣散的视野里,只清晰地刻印下一个不顾一切奔向他的身影——是时雾。
……
不知过了多久,他从混乱中挣扎醒来。
身上的尘土还未拍净,他环顾四周,声音沙哑地问:“阿雾姐姐呢?”
无邪站在一旁,神色是前所未有的怅然与空落,低声回答:“她走了。”
走了?
这个字眼像一把冰冷的钝器,重重砸在黎蔟心上。
所有的希冀与光亮在瞬间熄灭。
他垂下眼,沉默下去。
在他有限的、充满失去的经历里,“走了”只有一个意思。
他以为,她死了。
那份还未来得及宣之于口的少年情愫,就这样骤然夭折。
而“死去的白月光”所带来的威力,远超任何人的想象。
在后来跟随无邪颠沛流离的旅途中,她的身影成了刻在他心上的烙印,无时无刻不在想她。
直到医院消毒水的气味刺入鼻腔。
他看见她就站在眼前,以为又是无数个梦境中的一个。
直到她抬手,一巴掌结结实实落在他脸上。
不痛。
他恍惚地想。
一点……都不痛。
真好,她还活着。
这个认知击溃了他所有理智。
黎蔟眼眶一红,近乎粗暴地将人狠狠揽入怀中。
失而复得的狂潮淹没了他,而在那庆幸的浪涛之下,另一种更为阴暗的念头,如同蛰伏的毒蛇,悄然抬头——
他要一辈子缠着她,不死不休。
他早就疯了。
在父母无止尽的争吵里,在母亲决绝离去的背影里,在父亲醉醺醺的拳脚下,在那一个个被锁进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的童年里……
他的心,早已是一片荒芜的废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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