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州市的夏末,午后的阳光带着灼人的热气,炙烤着青石铺就的老街。林砚站在“红光五金仓库”的旧址前,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口袋里那本泛黄的旧案卷宗,封皮上“1982年仓库纵火案”的字迹已经有些模糊,却像烧红的烙铁,烫得他心口发紧。
这里早已不是当年火光冲天的废墟,如今建起了一排简易的杂货铺,叫卖声、自行车铃铛声混杂在一起,透着80年代末独有的烟火气。可林砚的目光穿过喧闹的人群,仿佛能看到三年前那场吞噬一切的大火——木材、五金零件在烈焰中噼啪作响,浓烟遮蔽了半边天,而他的父亲,时任刑侦队副队长的林卫国,就是在这场火灾的后续勘查中,为了抢救一份关键证据,被意外坍塌的横梁砸中,再也没有醒来。
“林队,都安排好了。”身后传来赵伟的声音,他如今已是林砚手下的得力干将,褪去了当年的青涩与嫉妒,眼神里满是敬佩。“当年参与救火的老消防员、仓库管理员,还有附近的老街坊,我都联系到了,在旁边的居委会等着呢。”
林砚点点头,深吸了一口带着尘土味的空气,将案卷塞进包里:“走,进去说。”
居委会的小会议室里,几张长条木桌拼在一起,坐着五六位头发花白的老人。看到林砚进来,众人纷纷起身,眼神里带着复杂的情绪——有对老林队长的惋惜,也有对这位年轻刑侦队长的期待。
“林队,你爸当年可是个好人啊,为了查这个案子,没日没夜地泡在现场,最后还……”一位拄着拐杖的老人红了眼眶,他是当年的仓库管理员老王头。
林砚强压下心头的酸涩,握住老人的手:“王大爷,我知道。这三年来,这案子一直压在我心里,也压在局里每个人心里。今天请大家来,就是想再问问,当年火灾发生前后,有没有什么你们没说过的细节,哪怕是一点点,都可能对破案有帮助。”
众人沉默下来,陷入了回忆。当年的火灾太过惨烈,仓库里的货物几乎烧得精光,现场被破坏得一塌糊涂,加上当时勘查技术有限,除了认定是人为纵火外,线索寥寥无几。林卫国牺牲后,案子就成了悬案,渐渐被人淡忘。
“要说细节……”一位老消防员忽然开口,“当年灭火的时候,我在仓库西北角的废墟里,闻到过一股奇怪的味道,不是木材燃烧的焦糊味,有点像……煤油,又有点像别的什么。但当时火太大,我以为是自己闻错了,就没敢说。”
“煤油?”林砚眼睛一亮,立刻追问,“您确定吗?具体位置在哪里?”
“就在西北角,靠近那个老货架的地方。”老消防员指着窗外仓库旧址的方向,“我记得清清楚楚,那里的火苗颜色比别的地方更亮,烧得也更旺。”
林砚立刻起身:“赵伟,带上勘查工具,跟我去现场!”
众人跟着林砚来到仓库旧址,如今这里是一家卖日用百货的杂货铺。林砚找到店主,说明情况后,店主很配合地打开了店门。林砚戴上白手套,蹲下身,仔细观察着地面。虽然过去了三年,地面已经重新铺过水泥,但墙角的缝隙里,依然能看到一些黑色的焦痕。
“赵伟,把洛阳铲拿来,小心点,在西北角墙角挖,别破坏了店铺的东西。”林砚吩咐道。
赵伟点点头,拿起洛阳铲,小心翼翼地在墙角挖掘。没过多久,铲尖碰到了硬物。林砚接过洛阳铲,亲自清理起来,很快,一块烧焦的木板残骸露了出来,上面还附着着一些暗红色的物质。
“这是……”林砚用镊子夹起一点暗红色物质,放在鼻尖闻了闻,“不是煤油,是松节油!”
松节油易挥发、燃点低,是80年代常用的工业溶剂,也是很好的助燃剂。林砚心中一动,父亲当年的案卷里,从未提到过松节油的痕迹。看来,当年的勘查确实有遗漏。
他继续在周围挖掘,忽然,指尖碰到了一个小小的、硬硬的东西。他小心翼翼地将其挖出来,用纸巾擦拭干净,是半枚烟蒂!烟蒂已经被烧得焦黑,但过滤嘴上还能隐约看到一点残留的指纹痕迹。
“太好了!”赵伟忍不住低呼一声,“林队,这会不会是凶手留下的?”
林砚紧紧攥着那半枚烟蒂,眼神锐利:“很有可能。当年火灾现场混乱,这半枚烟蒂被埋在深处,才得以保存下来。赵伟,立刻把烟蒂和松节油残留样本送去省厅技术室,进行指纹提取和成分分析!”
“好!我马上去!”赵伟接过样本,转身就往外跑。
林砚站起身,环顾着这间杂货铺,脑海中不断还原着当年的场景:凶手趁着深夜,潜入仓库,在西北角用松节油作为助燃剂,点燃了货物,然后仓皇逃离,慌乱中掉落了手中的烟蒂。父亲当年在勘查时,可能因为注意力都在坍塌的横梁和关键证据上,忽略了这个角落的细节。
“林队,你看这是什么?”一位老街坊指着墙角的一处刻痕,“这好像是个记号,我以前打扫卫生的时候就看到过,一直以为是小孩子乱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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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砚凑过去一看,刻痕很浅,是一个“丰”字,旁边还有一个小小的圆圈。这个记号很奇怪,不像是小孩子的涂鸦,倒像是某种标识。他立刻用相机拍下刻痕,心中思索着这个“丰”字的含义。
回到警局,林砚立刻调阅了父亲当年的全部勘查笔记。笔记里详细记录了火灾现场的每一个细节,包括货物的摆放位置、燃烧程度、坍塌情况等,字里行间透着严谨与认真。翻到最后几页,林砚看到了父亲留下的一行字迹:“西北角火势异常,疑有助燃剂,需进一步勘查。”
这行字迹潦草,显然是父亲在牺牲前匆忙写下的。林砚的眼眶瞬间湿润了,父亲当年已经注意到了西北角的异常,可惜还没来得及深入勘查,就不幸牺牲了。
“林队,省厅那边传来消息!”赵伟气喘吁吁地跑进来,脸上带着兴奋的神色,“烟蒂上的指纹提取成功了!而且,松节油的成分分析也出来了,和当年南州市红星化工厂生产的松节油成分完全一致!”
“指纹比对结果呢?”林砚急切地问。
“还在比对中,省厅的同志说,会优先处理这个案子,估计明天就能出结果。”赵伟回答道。
林砚点点头,心中有了一个初步的判断:凶手很可能与红星化工厂有关,而且对仓库的布局非常熟悉,甚至可能是仓库的内部人员或者经常出入仓库的人。那个“丰”字记号,或许就是凶手留下的标识,也可能与他的身份有关。
他立刻召集队员,召开案情分析会:“根据目前掌握的线索,1982年红光五金仓库纵火案的凶手,使用的助燃剂是红星化工厂生产的松节油,现场留下的半枚烟蒂上有凶手的指纹。现在,我们分两组行动:第一组,排查红星化工厂当年的员工,特别是负责松节油销售和运输的人员;第二组,调查红光五金仓库当年的员工以及与之有业务往来的人员,重点排查名字中带有‘丰’字,或者与‘丰’字有关联的人。”
“是!”队员们齐声应道,立刻投入到调查工作中。
夜色渐深,南州市公安局的灯光依旧亮着。林砚坐在办公桌前,看着父亲的勘查笔记,指尖轻轻拂过那行潦草的字迹。他仿佛能看到父亲当年伏案工作的身影,感受到父亲对真相的执着与坚守。
“爸,您放心,我一定会查明真相,将凶手绳之以法,为您正名!”林砚在心中默念道,眼神中充满了坚定。
第二天一早,省厅的指纹比对结果出来了。烟蒂上的指纹,与红星化工厂当年的销售部经理张丰的指纹完全吻合!
“张丰!”林砚猛地站起身,眼中闪过一丝精光,“名字里有‘丰’字,又是红星化工厂的人,还负责松节油销售!就是他!”
他立刻下令:“全体队员,立即出发,抓捕张丰!”
张丰如今已经离开了红星化工厂,开了一家私人的五金店,就在南州市的城郊。当林砚带领队员赶到五金店时,张丰正在柜台后算账。看到警察进来,他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眼神中充满了惊慌。
“张丰,我们是南州市公安局的,现在怀疑你与1982年红光五金仓库纵火案有关,请你跟我们走一趟,配合调查!”林砚出示了逮捕证。
张丰浑身颤抖,嘴唇哆嗦着:“不……不是我,你们搞错了!”
“是不是你,到了局里就知道了。”林砚示意队员上前,将张丰制服。
在审讯室里,张丰起初还百般抵赖,拒不承认自己的罪行。但当林砚拿出那半枚烟蒂的指纹比对报告、松节油成分分析报告,以及仓库墙角那个“丰”字记号的照片时,张丰的心理防线彻底崩溃了。
他瘫坐在椅子上,痛哭流涕地交代了自己的罪行。原来,1982年,张丰在红星化工厂担任销售部经理,与红光五金仓库的老板有生意往来。后来,仓库老板拖欠了他一大笔松节油货款,多次催讨无果。张丰心生怨恨,便趁着深夜,潜入仓库,用松节油点燃了货物,想要报复仓库老板。
“我只是想烧了他的货,给他一个教训,没想到会造成那么大的损失,更没想到……会害死林队长……”张丰懊悔不已,“这些年,我每天都活在愧疚和恐惧中,晚上经常做噩梦,梦见林队长来找我……”
听完张丰的交代,林砚的心情异常沉重。一场因债务纠纷引发的纵火案,不仅烧毁了一座仓库,还夺走了父亲的生命,让这个案子悬了三年。
走出审讯室,阳光透过窗户洒进来,照亮了林砚脸上的疲惫,却也让他的眼神更加坚定。他走到父亲的遗像前,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爸,案子破了,凶手抓到了,您可以安息了。”
遗像中的父亲,眼神温和而坚定,仿佛在微笑着看着他。
林砚知道,这只是他刑侦生涯中的一个节点。南州市的街头,还有许多罪恶需要铲除,还有许多真相需要揭开。他会带着父亲的遗志,继续坚守在刑侦岗位上,用自己的专业和汗水,守护这座城市的安宁。
这时,办公桌上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林砚拿起听筒,里面传来了队员急促的声音:“林队,市中心百货大楼发生盗窃案,涉案金额巨大,现场留下了一些奇怪的痕迹!”
林砚眼神一凛,立刻说道:“好,我马上到!”
他挂掉电话,整理了一下警服,快步走出办公室。阳光洒在他的身上,将他的身影拉得很长。新的案件在等待着他,而正义的守护,永远不会停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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