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双击屏幕即可自动滚动
第18章
    曹操携刘备入内,落座主位后执酒而笑:\"玄德,当日眼见你驰援陶谦,曹某心如刀割。\"

    刘备双目低垂,面色沉静却显恭顺,闻此言当即离席,行至厅中郑重躬身:\"备愚钝无知。\"

    \"起初只道曹公背弃讨董盟约,意在徐州疆土。后知乃陶谦部属劫害令尊,又有阙宣僭号称帝。无论为国除奸,抑或为父雪恨,曹公皆义不容辞。\"言罢仍不与曹操对视。

    礼毕再拜,深揖及地:\"备身为汉室宗胄,理当叩谢曹公诛灭逆贼。今率兄弟来投,望公宽宥前愆。\"

    这番说辞堂皇正大,却将陶谦干系推脱干净。

    曹操捻须打量,暗自惊叹——常人断难如此厚颜,偏生他说得磊落光明,仿佛句句肺腑。倒似被陶谦蒙蔽,而今幡然醒悟。

    若非我军大破徐州,此人怕还在负隅顽抗罢?思及此,曹操忽觉那道身影愈发清晰——那人亦是这般,取了便宜还要摆出大义凛然的模样。

    像极了他。

    这般厚颜,确非池中之物。

    曹操失笑离座,亲自搀扶:\"玄德此言见外。得你归顺,城中百姓必知良禽择木之理。\"

    刘备却面露踌躇:\"闻曹公兖州遭吕布侵扰。若蒙不弃,云长、翼德皆可驱驰,备愿留守以待。\"

    这是刘备表明忠心的机会。

    刘备渴望建功立业。若能先立下功劳,日后在曹营中会更受重视,即使选择离开也能心安理得。

    至少不欠曹操的人情。

    不料曹操直接摆手拒绝:\"不必了。\"

    \"昨夜已收到战报,兖州 ** 只剩濮阳尚未平定,其余地区皆已收复。张邈被捕,其弟张超以及谋士许汜、王楷皆已被杀。\"

    \"什么?\"

    刘备大吃一惊,一时语塞。

    这场叛乱竟已被平息?

    这怎么可能!

    突如其来的变乱怎会这么快就平定?

    曹孟德果真如此神通广大?

    去年刚击退袁术拿下徐州,今年又能在平息叛乱的同时继续征伐徐州。

    \"曹公竟能未卜先知?\"

    \"莫非早已察觉叛乱迹象?\"

    曹操神色骤然严肃,冷笑道:\"并非本相,而是一员大将名为许衡。陈留失守当晚,他便直闯官署擒获张邈,斩杀张超,随后收复陈留。\"

    \"许衡?\"

    刘备眼神微动。

    这个名字他有所耳闻。

    传闻其曾于百万军中斩杀于毒。

    助曹操平定兖州黄巾之乱。

    但因屡次违抗军令,常常功过相抵。

    \"立此大功,许将军必将飞黄腾达,可喜可贺。\"

    刘备躬身行礼,虽心有不甘却也无可奈何。

    既然兖州叛乱基本平息,只能静待下次机会。

    谁知曹操闻言反而面露苦笑。

    那副表情复杂难辨,说不清是喜是忧,再次摆手道:

    \"飞黄腾达个鬼!\"

    刘备诧异:\"此话怎讲?\"

    曹操笑骂:\"那个 ** !\"

    \"收复陈留后,三天内就把张邈旧部的军械粮草洗劫一空,带着金银财宝直奔颍川上任去了。\"

    刘备:\"......\"

    这家伙确实能征善战,但同样也是个惹祸精。

    颍川。

    天下初定。

    曹公已掌控徐州全境,兖州叛军亦被肃清,逆贼张邈被囚于东郡鄄城狱中。

    吕奉先与陈公台因内应尽失,粮草断绝难以固守,最终裹挟濮阳百姓仓皇出逃。

    东郡终复归夏侯元让掌控。

    颍川阳翟郊野。

    许文休立于龟裂的田垄上,布履沾满尘灰。

    典恶来率亲兵随行,夏侯子云背负长剑,满脸胡茬难掩倦容。

    这位剑师近来总被誓言所困。

    皆因那誓约实在令人面红耳赤。

    他原以为许将军留置百骑在陈留是为护他周全,岂料竟是劫掠之计!

    许将军确乎不夺黎庶分毫。

    然则!

    张孟卓纵兵作乱时,先将抗命百姓驱离故土,纵兵掳掠三日,叛军洗劫一空后......

    我 ** 手又劫叛军?!

    此等手腕......

    当真妙绝!

    既得清名,又获实利。

    百姓官吏竟皆叩首称谢,感激涕零。

    顺带收缴了张邈部曲的军备。

    却将降卒尽数遣散,还痛加叱责。

    \"三千降卒为何不要?\"典韦至今仍觉惋惜。

    许文休眉头紧锁:\"既有反骨,留之何用?不如省下粮饷聘个夫子。\"

    \"宁养猪豚,不养叛卒。\"

    \"有些人饭量堪比五口之家,比牲口还能吃,总该留些家底罢?\"

    典韦瞪圆虎目:\"......?!\"

    夏侯子云漠然道:\"将军明鉴。\"

    典韦撇了撇嘴,冲这剑客翻了记白眼。

    这小子现在说什么都是一样的回答,看来又疯了一个。

    拿这些钱去请先生?所以现在才找到这里来?

    这种地方能请到谁啊。

    前面有间木屋,听说一个被郭家打压的人就住在此处,而且最近快到了缴税的日子。

    很快就会有人上门催税,日子过得艰难。

    许衡抬眼望了望,背在身后的手忽然一指:“是那儿吧?”

    夏侯恩立刻应道:“是,将军说得对。”

    许衡:“……”

    他迈步走进院子——其实也算不上院子。

    不过是用篱笆木桩围起来的一片空地,连地砖都没有, ** 的泥土地上杂草丛生,有些地方甚至没过脚踝,显然无人打理。

    院子里零星种了些桑树,这时,一个身形清瘦的文士从屋内探出头来,身上穿着打补丁的暗灰色衣袍,见到眼前情景,顿时愣住。

    他定了定神,目光扫过这一百多名精锐骑兵,又落在门前站着的年轻将军和铁塔般的护卫典韦身上,仿佛明白了什么。

    随后,他开口问许衡:“带酒了吗?”

    许衡一愣,下意识点头:“带了。”

    “快拿进来!”那青年招了招手,转身取出几个缺了口的破碗,摆在院中一块石头上。

    他竖起一根手指,压低声音道:“小声点,家母在睡觉,先让我喝一口。”

    许衡和典韦相视一笑,觉得这人颇有意思。

    典韦从马背上取下酒壶递给他,青年掀开盖子闻了闻,眉头微挑:“粗劣了些,凑合吧。”

    他给典韦和许衡各倒了一碗,剩下的仰头就灌,喉结滚动几下,竟一滴都没洒出来。

    典韦刚想阻止,瞥见石面上自己那碗酒,忽然觉得这人还不错——至少给他留了一口。

    ……

    “在下郭嘉,字奉孝。”

    “我叫许衡,字逸风。”

    “在下典韦。”

    三人举碗相碰。

    郭嘉目光在典韦身上多停留了一瞬。

    无字之人,要么出身寒微,要么二十岁时乡里无人为其取字,又或是犯了事。

    “早年曾任袁绍麾下文学掾,后归乡郭氏打压至此,便居于郊野。”

    郭嘉寥寥数语,坦然自若,仿佛这些往事不值遮掩。许衡与典韦听罢,心头略松。

    倒省了宽慰的客套话。

    “请先生任主簿之职,这两箱薄礼权当聘资。”

    许衡命人抬来两箱黄金。

    箱子不大,合计五百斤。

    郭嘉神色如常,却忍不住问道:“我被袁绍驱逐,你还肯耗费重金?”

    言外之意:莫不是糊涂了?

    明明白白是遭人驱逐,听得懂吗?

    “正是。”许衡干脆点头。

    “五百斤黄金全数归我?”

    沉默片刻,郭嘉再次确认。

    “绝无虚言。”

    “好,容我收拾行装,接老母同往。”

    郭嘉起身作揖,搓了搓衣角转身,忽又折返:“当真全给我?”

    典韦与许衡齐声应答:“自然。”

    旁侧的夏侯恩插话:“将军既允,必不食言。”

    “善。”

    郭嘉眨了眨眼,径去收拾细软。他在门前静候片刻,轻唤数声,待屋内老母起身方入内。

    许衡备好马车,将病弱的老人安置妥当。时近寒冬,老人面色苍白畏风,众人不敢大意。

    郭嘉寻来村人接手屋前薄田,随许衡启程。

    那五百斤黄金,他最终退还许衡,只索要宅邸、仆婢与美酒。

    一切干脆利落。

    如同早已心照不宣,只待水到渠成。

    郭嘉心里有本明账——

    这些年闲居乡野,他暗中广结人脉。

    许衡之名,他听过。

    曹操之名,亦不陌生。

    感觉不是很够,再来点那种风格的

    再拖下去,真要饿出人命了。

    我自己饿死不打紧,连累徐元直的老娘一起饿死,那以后还不得被人戳几百年脊梁骨。

    另一辆马车上。

    许衡和郭嘉面对面坐着,车身晃得厉害。典韦在外头赶车,这辆刷黑漆的马车没挂帘子,里头挺宽敞,配的是两匹马拉车。

    以许衡现在代管颍川太守的身份,虽说还没正式上任,用双马拉车也够格了。

    \"曹公请将军来颍川,表面上是借您的身份当太守,看着亏待您,其实是抬举。\"郭嘉坐没坐相,头发随便扎个马尾,黑袍子松垮垮的,一条腿伸直一条腿曲着,半点读书人的样子都没有。

    \"凭将军的本事,既能斩杀于毒,又能平定陈留张邈叛乱,名声在外,颍川各县不敢造次。再加上荀氏递句话,这摊子就能顺顺当当接下来。\"

    \"往后啊,多少世家大族都得看您脸色,这是好事。\"郭嘉伸出手,\"将军出发前,文若是不是给了您些信件文书什么的?\"

    \"有。\"许衡迷迷糊糊从怀里掏出一封信。

    \"这就对了,\"郭嘉接过信,\"荀文若做事向来周全,就因为将军没世家背景,反而能镇住颍川局面,不让人把颍水这条命脉攥在手里。\"

    说到这儿,他话锋一转:\"将军打算把兵马安置在哪儿?\"

    \"许县。\"

    \"选得好,\"郭嘉拍了拍案几,\"许昌古称许,从尧舜时代就有来历。上古贤士许由在这儿种地放羊,尧帝想让他接班,他死活不干,躲到箕山去了。尧帝又想让他管九州,他跑到颍水边洗耳朵,成了千古佳话。\"

    \"这地方在中心地带,地势平坦,修官道也省事。东西两边的粮道都走得通,我敢打赌,往后许县肯定是个重要地方,虽说现在穷得叮当响。\"

    \"定都许县需施仁政,方能收拢民心。\"

    听完这番分析,许衡心中大定。

    此人确有真才实学,对颍川的了解不下于荀彧,对各处地理民情都了然于胸。许县在升格为许都前确实贫瘠——连洛阳都已十室九空,其附近的许县又怎能幸免。

    \"但放弃颍阳、颍阴两地,恐被误解将军进不得荀氏门庭。\"

    \"若有荀军师亲笔书信,便可直入颍阴,那里多是荀氏产业。\"

    许衡嘴角微扬:\"某本就不打算借荀军师的笔墨在颍川立足,就选许县。\"——也就是后来的许昌。

    \"既如此...无妨。\"

    郭嘉沉吟片刻,主要是琢磨\"老子\"这个自称的深意。寻常人断不会如此自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