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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1章 闭门羹?不,是当面试探!
    三日后的清晨,天色微亮。

    三匹快马自元氏城疾驰而出,没有大张旗鼓的仪仗,也无前呼后拥的卫队,只带了些许盘缠,轻车简从,直奔巨鹿郡而去。

    为首一人,正是刘景。

    他换上了一身青色儒衫,长发以一根木簪束起,面容俊朗,气质温润,活脱脱一个游学天下的年轻士子。

    在他身后,是憋了一肚子气的张飞。

    张飞换成了一身粗布短打,壮硕的身躯将衣服撑得鼓鼓囊囊,让他浑身不自在。

    最让他难受的是,心爱的丈八蛇矛被留在了军营,只能挎着一把普通的环首刀,扮作刘景的护卫家丁。

    那张黑脸上,写满了俺不高兴。

    沮授则神情恭谨地跟在最后,负责引路。

    他心中忐忑,既期待主公能得偿所愿,又担忧田丰那块硬骨头,实在不好啃。

    巨鹿郡,田府。

    与想象中高门大院、朱门铜钉的豪奢景象不同,眼前的田府,只是一座青砖灰瓦的大宅。

    院墙算不上高耸,大门也只是普通的黑漆木门,透着一股朴实无华的沉稳之气。

    刘景勒住马缰,打量着这座宅院,眼中露出一抹赞许。

    居所如其人。

    看来这田丰,确实不是个贪图享乐的俗人。

    沮授翻身下马,整理了一下衣冠,深吸一口气,上前叩响了门环。

    “咚,咚,咚。”

    片刻后,侧门“吱呀”一声打开,一个面无表情的门房探出头来。

    “几位有何事?”

    沮授连忙递上早已备好的名帖,上面写的并非征北将军府,而是“常山沮授,携友拜会”。

    他客气地拱手道:“劳烦通禀一声,故人来访。”

    门房接过名帖,扫了一眼,什么话也没说,转身关上门,进去了。

    张飞在后面小声嘀咕:

    “什么玩意儿,架子这么大!”

    刘景一个眼神扫过去,张飞立刻闭上了嘴。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足足等了一盏茶的功夫,那门房才慢悠悠地回来。

    他拉开门,脸上依旧是那副冷冰冰的表情,将名帖递还给沮授。

    “我家主人近来偶感风寒,身体不适,不见外客。”

    “几位,请回吧。”

    说完,他便准备关门。

    “嘿!你这厮!”

    张飞的火爆脾气当场就炸了!

    他一把推开沮授,蒲扇般的大手直接按在了即将关闭的门板上,发出“砰”的一声闷响。

    “什么偶感风寒?我看是瞧不起俺们吧!”

    “俺大哥大老远跑来,你们就这么打发人?信不信俺一拳把你这破门给拆了!”

    张飞瞪着环眼,声如洪钟,吓得那门房脸色一白,连连后退。

    沮授也是面色一白,心道坏了!

    他正要上前拉住张飞,却被刘景抬手制止了。

    刘景脸上不见丝毫怒气,反而挂着一抹玩味的笑意。

    他挥手让张飞退下,自己则上前一步,对着门内朗声说道:

    “久闻田元皓先生高义,刚正不阿,视权贵如粪土。”

    “景今日特来请教,并非以官威压人,只为求一解惑良言。”

    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了院内。

    “若先生当真身体有恙,景心甘情愿,在此门外等候先生康复。”

    话锋陡然一转,刘景的声音带上了一丝锐利。

    “可若是先生听闻了景的身份,便托辞不见……”

    他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讥诮。

    “那只能说明,先生所谓的刚正,也不过是徒有虚名!”

    “是沽名钓誉之举,是只敢在背后非议,却不敢当面直陈的怯懦罢了!”

    “这样的刚正,与那些阿谀奉承之辈,又有何异?”

    这番话,如同一柄重锤,狠狠砸在了田府的门楣上!

    字字诛心!

    沮授听得心惊肉跳,额头冷汗都下来了。

    主公这一手,玩得太大了!

    这简直就是指着田丰的鼻子骂他虚伪!

    以田丰的性子,要么勃然大怒,将他们彻底拒之门外;要么……

    “吱呀——”

    沉重的正门,缓缓打开。

    一个身影,出现在门口。

    那是一个三十五上下的中年文士,身着一袭简单的葛布长衫,面容清瘦,线条刚毅,犹如刀削斧凿。

    最令人印象深刻的,是他那双眼睛。

    锐利!

    冰冷!

    像两把出鞘的利剑,直刺人心!

    他一出现,整个门前的空气都变得凝重起来。

    此人,正是田丰,田元皓!

    他没有理会沮授和张飞,那双锐利的眸子,死死锁在刘景身上。

    “将军好大的威风。”

    田丰冷冷开口,声音沙哑,却透着一股金属般的质感。

    “激将之法,都用到我田某人的府上了!”

    他一开口,就直接点破了刘景的身份。

    沮授心中咯噔一下,知道这伪装算是彻底失败了。

    然而,刘景却面色如常,从容地拱手一礼。

    “非是激将,只是想知道一个答案。”

    他直视着田丰那双锐利的眼睛,不闪不避。

    “先生当年愤而辞官,究竟是厌恶腐朽的朝堂,还是厌恶这天下所有为官之人?”

    这个问题,尖锐而直接。

    田丰眼中寒光一闪,没想到对方的反击如此迅速。

    他不答反问,声音陡然拔高:

    “将军既然屈尊来问我这个乡野鄙夫,那我便问将军!”

    “当今天下,弊病何在?根源何在?!”

    他声色俱厉,气势咄咄逼人,像是在考校,更像是在审问!

    刘景毫不犹豫,对答如流:

    “弊病在于豪强兼并,土地归于私门,百姓流离失所,沦为佃户奴婢,食不果腹,衣不蔽体!”

    “根源在于朝纲崩坏,纲纪废弛,卖官鬻爵,上下离心!”

    “最终,民不聊生,唯有揭竿而起,致使黄巾席卷天下,汉室江山,岌岌可危!”

    一番话说得是掷地有声,铿锵有力!

    沮授听得暗暗点头,此人的见识,早已超越了常人。

    田丰听完,那张刚毅的脸上,却浮现出一抹浓浓的讥讽。

    “说得好!”

    他拍了拍手,声音里却全是嘲弄。

    “这些大道理,洛阳城里三岁的孩童都会说!”

    “可说了,又有什么用?”

    他猛地向前踏出一步,目光如刀,死死地剜着刘景。

    “据我所知,将军的岳家,正是中山巨富,甄氏一族!”

    “而我巨鹿田家,也忝为一方豪强!”

    他的声音,变得阴冷而致命,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钉子。

    “将军口口声声要整治豪强,为民请命!”

    “那我倒要问问你!”

    “你准备何时对你的岳丈甄家开刀?!”

    “又准备何时,来抄了我这巨鹿田氏的家?!”

    “将军,你敢吗?!”

    “你敢来个大义灭亲,六亲不认吗?!”

    此言一出,空气瞬间凝固!

    如同一盆冰水,从头浇到脚!

    张飞和沮授的脸色,瞬间煞白!

    这个问题,太毒了!

    太致命了!

    这根本就是一个无解的死局!

    你说敢,那就是虚伪的豪言壮语,谁信?你连自己的亲族都容不下,谁还敢跟着你?

    你说不敢,那你前面说的一切,就都成了笑话!你所谓的为民请命,不过是铲除异己的借口!

    无论怎么回答,都是错!

    沮授的心,沉到了谷底。

    完了。

    这次,彻底完了。

    然而,就在这死一般的寂静中,一阵笑声,突兀地响起。

    “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

    刘景仰天大笑,笑声充满了坦荡与豪迈,冲散了所有的阴冷与凝重!

    他猛地收住笑声,一双眼眸,亮得惊人!

    他直视着田丰,眼中燃烧着熊熊烈火,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地说道:

    “先生,你说对了!”

    田丰瞳孔猛地一缩。

    刘景的声音,如同惊雷,在田府门前炸响!

    “若要天下大治,若要百姓安康!”

    “别说区区甄、田两家!”

    “便是天下所有的士族!所有的豪强!只要他们侵占民田,为祸百姓,皆在我扫清之列!”

    “我刘景若连这点决心都没有,还谈何扫平宇内,代天抚民!”

    他向前一步,气势再次暴涨,竟隐隐压过了田丰!

    “况且,我刘景行事,向来以利导之,并非强取豪夺之辈!”

    “顺我者,共享富贵,共谋前程!”

    “逆我者……”

    刘景没有说下去,但那眼神中的冰冷杀意,已经说明了一切!

    田丰脸上的讥讽,嘲弄,不屑,在这一刻,尽数消失得无影无踪。

    取而代之的,是无与伦比的震惊!

    是骇然!

    他死死地盯着刘景,那双锐利如剑的眼睛,此刻充满了惊涛骇浪!

    疯子!

    这个年轻人,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可……

    他从那双燃烧着火焰的眸子里,看不到半点虚伪和动摇。

    那是一种发自肺腑的信念!是一种要将整个旧世界砸得粉碎的决心!

    他说的是真心话?

    还是……他伪装得太过高明,高明到连自己都看不穿其内心的真实想法?

    这个人,究竟是匡扶汉室的国士?

    还是一个比袁家和十常侍更加可怕的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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