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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3章 骄兵之计,瓮中捉鳖
    河东黄河北岸。

    连日以来,两军的营寨隔着十数里遥遥对峙,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胡轸的主力大军终究还是赶到了。

    数万西凉铁骑的到来,让原本已经岌岌可危的河东防线,瞬间变得坚如磐石。

    胡轸深知吕布的勇猛,更对那晚的夜袭心有余悸。

    他采取了最稳妥,也最恶心的战术。

    坚守不出。

    任凭吕布如何带着骑兵在阵前驰骋叫骂,言语间把他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一遍,胡轸的大营都毫无动静。

    营门紧闭,箭楼上的哨兵冷眼旁观,仿佛在看一场猴戏。

    “懦夫!”

    吕布一戟抽飞一支不知从哪射来的冷箭,胸中的怒火几乎要喷薄而出。

    他胯下的赤兔马也感受到了主人的烦躁,不安地刨着蹄子,打着响鼻。

    “将军,咱们回去吧。”

    副将策马靠近,小心翼翼地劝道。

    “这么骂下去,咱们嗓子都哑了,对面连个屁都不放。”

    吕布回头,猩红的眸子瞪着副将。

    “回去?回去干什么?跟卢植那老头一起在营帐里发呆吗!”

    他猛地一拉缰绳,赤兔马人立而起,发出一声长嘶。

    “我吕布自投效主公以来,何曾受过这等鸟气!”

    “要么战,要么死!”

    “这般耗下去,我等孤军深入,粮草能撑几时?等到我们人困马乏,他胡轸再倾巢而出,我等皆是砧板上的鱼肉!”

    吕布的话,让身后的八百亲骑都沉默了。

    道理谁都懂。

    可敌人就是个铁了心的缩头乌龟,你能奈他何?

    ……

    中军大帐之内,气氛同样凝重。

    卢植端坐主位,双目微闭,不知在想些什么。

    帐内诸将,一个个眉头紧锁。

    就在这时,帐帘被猛地掀开,吕布带着一身寒气大步流星地闯了进来。

    “卢将军!”

    他声音洪亮,带着压抑不住的怒火。

    “你到底在等什么?”

    “我军新胜,士气正锐,为何不趁势攻击,非要在此与那胡轸对耗?”

    “再这么下去,军心都要散了!”

    卢植缓缓睁开眼,眼睛里看不出喜怒。

    他淡淡地看了一眼吕布。

    “奉先,稍安勿躁。”

    “我自有计策。”

    “计策?什么计策?”

    吕布上前一步,手按在了腰间的剑柄上,毫不客气地质问道。

    “我看你就是怕了!”

    “怕了西凉军的铁骑,不敢正面一战!”

    “你!”

    帐下有将领忍不住呵斥。

    “吕将军,休得对主帅无礼!”

    吕布冷笑一声,环视众人。

    “我说的难道不是事实吗?”

    “你们谁敢拍着胸脯说,自己有把握击溃胡轸的数万铁骑?”

    帐内顿时鸦雀无声。

    西凉铁骑,甲天下。

    这绝非一句空话。

    卢植抬了抬手,制止了还想争辩的部将。

    他站起身,走到吕布面前,神色平静。

    “奉先,你跟我来。”

    说罢,他转身走向了后帐悬挂的巨大军事地图。

    吕布虽然心中不服,但还是按捺着性子跟了过去。

    待两人进入后帐,卢植挥手让亲兵守住帐门,不许任何人靠近。

    “奉先,你勇则勇矣,但于谋略一道,还需多学多看。”

    卢植的声音压得很低。

    吕布撇了撇嘴,没有作声,显然不以为然。

    卢植也不在意他的态度,手指点在了地图上胡轸大营的位置。

    “胡轸此人,我有所了解。看似勇猛,实则多疑,且为人自负。”

    “他如今坚守不出,一则是我军神臂弩犀利,他不敢轻动。二则,是想将我等拖垮。”

    吕布不耐烦地打断他。

    “这些我都知道!说重点!”

    卢植看了他一眼,非但没有生气,反而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表情。

    “重点就是,我要你,给他一个出击的理由。”

    吕布一愣。

    “什么意思?”

    “我要你,明日率领麾下所有骑兵,佯装粮草不济,向东败退。”

    卢植的手指在地图上划出一条向东的路线。

    “动静要大,要乱,要让所有人都觉得,我们撑不住了,要跑了。”

    吕布的眼睛瞬间瞪大了。

    “让我……逃跑?”

    这两个字从他嘴里说出来,充满了屈辱和难以置信。

    “对,就是逃跑。”

    卢植的语气斩钉截铁。

    “而且要逃得狼狈,逃得真实。我会让后勤部队配合你,丢弃一些辎重车辆,甚至烧掉部分营帐。”

    “你……你这是在羞辱我!”

    吕布的拳头捏得咯咯作响,一股暴虐的气息从他身上散发出来。

    让他吕奉先当众败逃?

    这比杀了他还难受!

    “这是骄兵之计。”

    卢植直视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

    “胡轸自负,又瞧不起你我。他见我军内讧,你又带着骑兵主力狼狈东窜,定会以为我军已是强弩之末,必会倾巢而出追击。”

    “只要他敢出那个乌龟壳……”

    卢植的手指重重地戳在地图上的一处狭长谷地。

    “这里,就是他的埋骨之地!”

    吕布看着地图,呼吸渐渐变得粗重。

    他不是蠢人。

    卢植的计策,他瞬间就明白了。

    只是……

    “为何是我?”

    他不甘心地问。

    “因为只有你吕奉先的败退,才足够让胡轸相信。”

    卢植的语气带着一丝感慨。

    “你的威名,就是最好的诱饵。”

    “只要你败了,胡轸就会觉得,我们这支北路军,彻底完了。”

    吕布沉默了。

    他盯着地图上的那处谷地,眼神变幻不定。

    良久,他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好!”

    “我干了!”

    次日清晨。

    卢植军的大营中,突然爆发出一阵喧哗。

    数千骑兵在一片混乱中集结,许多士兵甚至连甲胄都未穿戴整齐。

    紧接着,大营的西侧燃起了数道浓烟,似乎是营帐被点燃了。

    在无数西凉探子的注视下,吕布一马当先,带着麾下万余轻骑兵,头也不回地朝着东方狂奔而去。

    沿途,他们丢下了不少辎重车辆,甚至还有几面残破的军旗。

    那场面,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消息以最快的速度传回了胡轸的中军大帐。

    “报!将军!敌军内讧了!”

    探子兴奋地冲进帐内,脸上满是喜色。

    “那吕布不知何故与主帅卢植爆发争吵,已率领麾下所有骑兵向东逃窜!他们还烧了营帐,丢了辎重!”

    “什么?”

    胡轸豁然起身,一把抓过探子。

    “此话当真?”

    “千真万确!小人亲眼所见,那吕布跑得比兔子还快!”

    “哈哈哈哈!”

    胡轸闻言,爆发出震天的大笑。

    “我就知道!”

    “卢植老迈,刚愎自用!吕布有勇无谋,一介莽夫!这两人凑在一起,迟早要出事!”

    帐下有副将迟疑道。

    “将军,会不会有诈?”

    “诈?”

    胡轸不屑地冷哼。

    “能有什么诈?自断臂膀,烧毁营寨,这是诈败该有的样子吗?”

    “吕布的骑兵是我军心腹大患,如今他自己跑了,正乃天助我也!”

    他大手一挥,眼中闪烁着贪婪与残忍。

    “传我将令!”

    “全军出击!”

    “追上卢植,给本将军踏平他的大营!务必全歼这支军队!”

    “将军三思啊!”

    副将急忙劝阻。

    “穷寇莫追!我们只需守住大营,他们自会粮尽而退……”

    “闭嘴!”

    胡轸一脚踹翻了那名副将,双目赤红。

    “此乃千载难逢的战机!若有谁敢再言退缩,休怪我军法无情!”

    “全军出击!”

    近两万名西凉骑兵化作一股黑色的洪流,冲出营寨,带着漫天烟尘,朝着卢植大营的方向狂飙而去。

    胡轸一马当先,脸上是志在必得的狂热。

    他仿佛已经看到,自己全歼汉军北路军,提着卢植和吕布的脑袋,在董太师面前领赏的画面了。

    然而,当他们气势汹汹地追出数十里,进入一处名为“枯木谷”的狭长谷地时。

    胡轸脸上的笑容,突然僵住了。

    太安静了。

    安静得有些诡异。

    两侧的山林里,连一声鸟叫都听不到。

    一股不祥的预感,瞬间笼罩了他的心头。

    就在此时。

    “咚!咚!咚!咚!”

    两侧的山岭之上,突然响起了震天的鼓声!

    胡轸猛地抬头。

    只见山林之中,无数旌旗瞬间竖起!

    密密麻麻的身影出现在山脊线上,张开了一张张黑洞洞的强弩,弩锋闪烁着冰冷的寒意,齐齐对准了谷底的他们!

    一万神臂弩兵!

    他们不知何时,已经在此设下了埋伏!

    “不好!中计了!”

    胡轸的脑子嗡的一下,全身的血液都凉了半截。

    山岭之上,一面“卢”字将旗迎风招展。

    旗下,卢植身披甲胄,神色冷峻,缓缓举起了右手。

    随即,重重挥下!

    “放箭!”

    命令传达。

    数万支锋利的弩箭,在一瞬间脱离了弓弦。

    尖锐的破空声汇成一片,仿佛死神的咆吟。

    箭矢遮天蔽日,形成一片巨大的乌云,朝着谷底毫无防备的西凉军阵,当头罩下!

    噗!噗!噗!

    密集的箭雨落下,人马的惨叫声和悲鸣声瞬间响彻了整个山谷。

    冲在最前方的西凉骑兵,连反应都来不及,就被射成了刺猬,成片成片地倒下。

    鲜血喷涌而出,瞬间染红了脚下的土地。

    战马中箭悲嘶,将背上的骑士掀翻,随即被后面涌上来的同伴踩成肉泥。

    整个西凉军的阵型,在第一轮齐射之下,就彻底崩溃了。

    “撤退!快撤退!”

    胡轸吓得魂飞魄散,凄厉地尖叫着,拼命拨转马头。

    “后队变前队!快退出谷去!”

    然而,命令在如此混乱的局面下,根本无法有效传达。

    西凉军乱成一团,自相践踏,死伤无数。

    就在他们好不容易调转方向,惊恐地朝着来时的谷口逃去时。

    他们的脚步,却戛然而止。

    所有人的脸上,都露出了绝望的神色。

    只见狭窄的谷口,不知何时,已经被一排黑压压的骑兵堵得水泄不通。

    为首一员大将,跨坐赤兔神驹,手持方天画戟,如同一尊来自地狱的魔神。

    正是去而复返的吕布!

    他的脸上,再无半分狼狈,只有冰冷刺骨的杀意。

    在他身后,一万轻骑兵弯弓搭箭,沉默地注视着谷内这些已经陷入绝境的猎物。

    胡轸,已成瓮中之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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