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像浸透墨汁的棉絮,压得人喘不过气。
李云飞背着苏媚在林子里狂奔,后颈能清晰感受到火把的热意——段无涯的追兵离得更近了。
"把圣女交出来!"粗哑的喊杀声撞在树干上,惊起一片寒鸦。
苏媚伏在他背上,滚烫的呼吸扫过他耳后:"放我下来,我用天魔舞拖延他们。"
她的手指掐进他肩膀,指甲几乎要刺破布料,"你带着解药先走。"
李云飞脚步一顿。
月光从云缝里漏下来,正照在前方那尊刻着"天魔"二字的巨石上,石面泛着幽蓝的光,像某种蛰伏的凶兽睁开了眼。
他低头看了眼怀里的青竹笛,笛身的幽光正随着心跳节奏明灭——苏青竹说过,这是结界即将开启的征兆。
"闭嘴。"他闷声骂了句,却放轻了脚步,"你烧得连站都站不稳,跳什么天魔舞?"后背的重量突然一沉,苏媚的额头抵在他后颈,带着病态的滚烫:"我是天魔教圣女,本就该为教牺牲......"
"去他妈的圣女。"李云飞突然加快速度,踩断的枯枝在脚下发出脆响,"你现在是我要带回去的人。"
话音未落,前方的巨石阵突然爆发出刺目蓝光。
数十道黑影从石后窜出,刀光映着月光,在李云飞眼前织成密网。
为首的中年男人面覆青铜鬼面,袖口绣着金线勾勒的魔纹——正是段无涯。
"李兄弟,"段无涯的声音像砂纸擦过铁板,"你可知私自带走圣女,是要被天魔血咒反噬的?"
他抬手间,掌心腾起暗紫色雾气,"不如把人交给老夫,老夫保你一条命。"
李云飞把苏媚往背上紧了紧。
她的手指还扣着他的脖子,虽然无力,却始终没松开。
青竹笛在他掌心发烫,苏青竹的声音突然在脑海响起:"段无涯练的是邪派'天魔掌',掌心紫雾含腐骨毒。用青竹剑法第三式'断风',刺他膻中穴!"
"苏姑娘,得罪了。"他弯腰把苏媚轻轻放在巨石后,指尖抚过笛身,竹纹突然化作流动的青芒。
段无涯的掌风已经劈到近前,带起的气浪掀得两人衣袂翻飞。
李云飞旋身错步,笛声清越如鹤鸣——这是"断风"起手式。
笛尖点向段无涯膻中穴的瞬间,对方鬼面下突然爆出冷笑。
李云飞后颈一凉,这才发现段无涯的掌风竟分出两道,一道攻他面门,一道直取巨石后的苏媚!
"小心!"他大喝一声,强行扭转笛势去挡苏媚那路。
青竹笛与天魔掌相撞的刹那,他听见骨头碎裂的脆响——是自己的右臂。
剧痛从肩膀窜到指尖,笛身却仍咬着段无涯的掌力不放。
"臭小子!"段无涯显然没料到他会舍命护人,掌力一偏撞在巨石上。
石屑纷飞间,结界蓝光突然暴涨,将两人整个笼罩进去。
李云飞眼前一黑,抱着苏媚栽进那片蓝光里。
灵魂像被放进石磨里碾。
李云飞听见自己骨头发出咔咔的声响,五脏六腑都在翻涌,连痛呼都卡在喉咙里。
苏青竹的灵力像道暖泉涌进识海:"忍着!
系统穿越对凡人灵魂冲击极大,我只能护住你心脉!"
"操......"他咬着牙,血腥味在嘴里炸开。
恍惚间看见苏媚的脸近在咫尺,她睫毛颤得像受惊的蝶,唇瓣毫无血色。
他抬手想去摸她的脸,却发现自己的手透明得能看见后面的光——这是灵魂被撕裂的征兆。
也不知过了多久,剧痛突然像退潮的海水般消散。
李云飞重重摔在地上,后脑勺磕在硬邦邦的土块上。
他咳嗽着抬头,入目是漫山遍野的青松,月光透过松针洒下,在地上织出碎银似的光斑。
远处传来隐约的钟磬声,带着古意的清越。
"这是......"他撑起身子,发现苏媚正蜷在他怀里,呼吸轻得像片羽毛。
他解下外衣裹住她,这才惊觉自己右臂还在渗血,血珠滴在她手背,把那苍白的皮肤染成淡红。
"苏姑娘?"他轻拍她的脸,"醒醒?"
苏媚睫毛颤了颤,却没睁眼。
李云飞扯下衣角缠住右臂伤口,动作突然顿住——他听见了脚步声。
七八道身影从松树林里穿出,个个腰悬长剑,月白衫子上绣着华山派特有的松鹤纹。
为首的青年剑眉星目,剑尖直指李云飞咽喉:"何处贼人?竟敢在华山脚下行苟且之事!"
李云飞举起双手,目光扫过对方腰间玉佩——刻着"林"字。
他突然想起苏青竹提过,北宋华山派掌门林沧海与飞狐门老门主有过救命之恩。
手指摸向怀里,摸出块半旧的玉牌,正面刻着"飞狐",背面是只展翅的狐狸。
"在下飞狐门遗孤,李寻欢是我义父。"他扯出个痞笑,却把玉牌捧得端端正正,"各位兄弟若是不信,不妨请林师叔来认认这玉牌。"
青年的剑尖微微发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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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盯着玉牌看了片刻,冲身后使了个眼色:"你且在此别动。"转身时又回头瞪了他一眼,"若敢耍花样,华山剑法不饶人。"
等脚步声走远,李云飞才敢松口气。
他低头查看苏媚的伤势,发现她额头仍烫得惊人,唇角起了层薄皮。
从怀里摸出半块干粮,沾了点泉水喂她,她却无意识地偏过头,喉间发出细碎的呜咽。
"别急,马上就有大夫了。"他轻声哄着,把她的手揣进自己怀里暖着。
夜风吹过松林,带来若有若无的松香。
他这才发现自己右臂的伤疼得厉害,血已经浸透了裹伤的布,在地上洇出个暗红的圆。
不知过了多久,脚步声再次响起。
这次来的是个中年男人,眉目与那青年有三分相似,腰间玉佩雕着"沧海"二字——正是华山派掌门林沧海。
他盯着李云飞手里的玉牌,瞳孔微微收缩:"这玉牌......确是飞狐门老门主之物。"
"林师叔好。"李云飞歪头笑,"在下李云飞,父母早亡,是义父把我拉扯大的。"
他故意没提"街头混混"的身份,只说"在外游历多年",末了指了指怀里的苏媚,"这位是在下的朋友,染了重病,能否请贵派大夫诊治?"
林沧海目光扫过苏媚的脸,又落在李云飞染血的右臂上,神色缓和了些:"既是故人之后,自当周全。"
他冲那青年点头,"远山,带李兄弟去偏院休息,再请孙大夫来。"
林远山应了声,却仍用警惕的目光打量李云飞。
李云飞抱着苏媚跟着他们走,路过松林时,月光正好穿过枝桠,在苏媚脸上投下斑驳光影。
她忽然呢喃了句什么,声音轻得像叹息。
李云飞凑近去听,听见她说:"阿飞......别离开。"
他喉结动了动,把她往怀里又拢了拢。
直到进了偏院,把她轻轻放在床上,才发现自己后背全被冷汗浸透了。
孙大夫来的时候,他正坐在床沿替苏媚理乱发,见大夫要赶他出去,他挠了挠头:"我懂点医术,帮着搭把手?"
孙大夫挑眉:"你?"
李云飞也不恼,笑着把苏青竹教他的针法说了两句。
孙大夫听得眼睛发亮,竟真让他在旁打下手。
等苏媚退了烧,天已经蒙蒙亮了。
李云飞靠在床头打盹,迷迷糊糊间感觉有温软的触感碰了碰他手背。
睁眼时,苏媚正睁着一双清亮的眼瞧他。
她伸手摸他脸上的疤,指尖凉丝丝的:"你伤口没处理。"
"小伤。"李云飞想抽回手,却被她攥得更紧。
"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她声音哑哑的,像浸了水的琴弦,"我是魔教圣女,本不该......"
"你救过我一次。"李云飞望着窗外渐亮的天色,喉结滚动两下,"在树洞那次,你把最后半块干粮塞给我。我这种人,欠了债是要还的。"
苏媚的眼泪突然掉下来,砸在他手背上。
她往他怀里蹭了蹭,像只终于找到温暖的猫:"那...这债,你要还一辈子。"
李云飞没说话,只是把她的手攥得更紧。
这时院外传来林远山的声音:"李兄弟,家父请你和苏姑娘去主殿用早膳。"
李云飞应了声,低头对上苏媚的眼睛。
她眼里还带着未干的泪,却弯成了月牙。
他突然觉得,这漫山的青松,这初升的朝阳,都不如她此刻的笑容明亮。
主殿的方向飘来炊烟的香气,混着若有若无的琴声。
李云飞背起苏媚往外走,林远山在前引路。
转过影壁时,他瞥见主殿门楣上挂着的红绸——像是要办什么喜事。
"林兄弟,"他状似随意地问,"贵派可是有什么大事?"
林远山脚步微顿:"明日是家师五十大寿,特摆了华山盛宴。"他回头看了李云飞一眼,"李兄弟若是愿意,不妨留下喝杯寿酒。"
李云飞勾了勾唇。
他知道,这杯寿酒,怕是要喝出些不一样的滋味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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