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把四人的影子拉得老长。
李云飞低头盯着掌心里的青竹笛,那道细如发丝的裂痕正顺着竹节蜿蜒,像条偷偷爬出来的蛇。
苏媚的天魔帕还系在他腕间,绣着曼陀罗的红绸被血渍染得发暗,此刻正随着他微微发抖的手轻颤。
"阿飞?"林诗音的指尖轻轻碰了碰他手背。
华山侠女向来稳当的声音里带着细沙般的粗糙,"笛子...很疼吗?"
他抬头,正撞进三双泛着水光的眼睛里。
苏媚咬着唇,睫毛上还沾着血珠;慕容雪的金步摇歪在鬓边,珍珠穗子扫过她发白的唇角;林诗音的剑尖垂着,剑尖上的黑血已经凝成痂,像朵开败的墨菊。
"没事。"李云飞扯了扯嘴角,把笛子往怀里拢了拢。
竹笛贴着心口,他能清楚感觉到里面传来的震颤,一下比一下急,像有人在敲闷鼓。"先找个地方歇着。"
夜里,破庙的漏风处灌进冷雨。
李云飞裹着苏媚的天魔帕蜷在草堆里,竹笛搁在膝头。
三女挤在他身边,慕容雪的手悄悄攥住他衣角,林诗音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他腕骨——那是她紧张时的习惯,以前在华山总被掌门父亲喝止,现在倒成了只对他显露的小秘密。
"嗡——"
竹笛突然轻鸣。
李云飞猛地坐直,三女同时惊醒。
苏媚的天魔帕"刷"地展开,林诗音的剑已经出鞘三寸,慕容雪的金步摇在发间叮当作响。
"别怕。"李云飞按住苏媚的手,掌心的竹笛震颤得更厉害了,这次他听清了——是低语,像有人在很远的地方念诵经文,又像风穿过竹林的呜咽。
"是灵音碎片的躁动。"苏青竹的声音突然在识海响起,带着他从未听过的沉郁,"九灵之门的封印...在松动。"
李云飞的后背瞬间绷直。
他记得苏青竹上次露出这种语气,还是在北宋副本里,林诗音中了"寒蝉蛊"时。
当时那老东西说"无药可救",结果自己咬着牙翻了三天三夜医经,最后用雪水浸着银针扎了她三十六处大穴才捡回命。
"怎么回事?"他压低声音,怕惊醒身边的姑娘们。
苏媚的脸埋在他肩窝,发间的曼陀罗香混着雨气,熏得他眼眶发酸。
"灵音碑封印影帝时,你用了血引。"苏青竹的意识里浮起一幅幅画面:血珠滴在笛身,金色光柱,星纹阵图,"青竹笛本是九灵封印柱的核心碎片,现在被血引激发了共鸣...但碎片承受不住这么强的力量。"
竹笛在他掌心发烫。
李云飞低头,裂痕已经爬到笛尾,像道狰狞的疤。
他突然想起小时候被老混混们揍,肋骨断了三根,疼得在巷子里打滚时,也是这种钝钝的、往骨头里钻的疼。
"那怎么办?"他喉咙发紧。
三女的呼吸拂过他颈侧,苏媚的鼻息带着点甜,是她总含在嘴里的蜜饯味;林诗音的呼吸清冷却均匀,像华山山顶的风;慕容雪的呼吸轻得像蝴蝶翅膀,一下下挠着他耳垂。
"进笛子里。"苏青竹的声音里有不容置疑的坚定,"灵音秘境在召唤你。
那是九灵封印的核心,你若能唤醒灵音共鸣...或许能修复碎片,甚至掌控净化之力。"
李云飞盯着三女熟睡的脸看了很久。
苏媚的睫毛在眼下投出小扇子似的阴影,林诗音的手指还攥着他袖口,慕容雪的金步摇歪得更厉害了,珍珠穗子扫过她苍白的脸颊。
他轻轻掰开林诗音的手指,把天魔帕往苏媚肩上拢了拢,又替慕容雪扶正金步摇——珍珠穗子在月光下泛着温润的光,像她总挂在嘴角的笑。
"我去去就回。"他对着三女的睡颜轻声说,然后闭目盘膝。
神识沉入的瞬间,他像掉进了一片星海。
等再睁眼,四周是遮天蔽日的古木,树干上刻满歪歪扭扭的符文,地面立着七块半人高的石碑,每块碑身都流转着微光。
最神奇的是空气里漂浮的光点,仔细看竟是一个个跳动的音符,有的像柳叶,有的像星子,有的像他在唐朝副本里见过的金步摇流苏。
"这就是灵音秘境。"苏青竹的身影在他身侧浮现,这回不是虚影,而是穿着月白医袍的真人模样。
她发间插着根青竹簪,腰间挂着药囊,眼神里带着他熟悉的医者仁心,"这些石碑是历代九灵守护者的印记,音符是他们留下的灵音。
你需要唤醒共鸣,让它们认可你。"
李云飞伸手去碰最近的音符。
指尖刚触到那点光,音符突然"叮"地一声,像片柳叶似的钻进他眉心。
他眼前闪过一幅幅画面:穿粗布短打的老医者在悬崖边采药,白衣剑客用竹笛挑开刺客的刀,梳着双髻的小丫头蹲在溪边给受伤的兔子敷药...
"是...历代守护者的记忆?"他震惊地转头,苏青竹点头:"灵音共鸣需要心与心的契合。
他们认可你,才会把力量交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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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这时,秘境边缘传来锁链碰撞的轻响。
李云飞猛地回头,只见古木后转出个穿黑纱的身影,腰间悬着把七弦琴,琴身泛着幽蓝的光,像浸在深夜的湖水里。
"灵音碎片,归我九音残盟。"那声音像冰锥扎进耳朵,李云飞的太阳穴突突直跳。
他看清对方容貌——女子,眼尾纹着靛青的蝶,嘴唇涂得血红,眼神冷得像淬过毒的刀。
"幽弦?"苏青竹的声音里有少见的警惕,"九音残盟的灵音猎者,最擅长用音波操控人心。"
幽弦的手指在琴弦上一划。
空气里的音符突然疯狂扭曲,柳叶状的变成尖刺,星子状的变成火球,金步摇流苏状的变成带倒刺的鞭子。
李云飞下意识举起青竹笛,笛音刚出口就被音波撞得七零八落——他这才发现,在秘境里,青竹笛竟没法化作竹剑,只能单纯靠音波对抗。
"咳!"他被音波震得后退,嘴角溢出血沫。
幽弦的琴音像张网,缠得他呼吸困难。
那些原本温和的灵音碎片此刻全成了凶器,尖刺扎进他胳膊,火球烧着他衣角,鞭子抽得他后背火辣辣地疼。
"以意引音,以心化律!"苏青竹的声音在识海炸响,"灵音共鸣不是用武力,是用你的心!"
李云飞突然想起苏媚第一次被他救下时,眼睛里那种又凶又软的光;想起林诗音在华山雪地里给他煮的姜茶,滚烫得他舌头都麻了;想起慕容雪把金步摇塞给他当定情信物时,耳尖红得像要滴血。
他指尖抚过青竹笛的裂痕,那里还留着白天沾的血,已经凝成暗红的痂。
"去你妈的九音残盟!"他低喝一声,笛音骤然变调。
原本杂乱的音符突然一顿,像被按了暂停键。
接着,它们调转方向,尖刺扎向幽弦的手腕,火球烧着她的裙角,鞭子抽得她黑纱翻飞。
幽弦的瞳孔骤缩。
她猛地扯断一根琴弦,血珠溅在琴上,琴音瞬间拔高。
但李云飞的笛音更急,像山洪暴发,像万马奔腾,像他在每个副本里抱着受伤的姑娘们跑时的心跳声。
"噗!"幽弦喷出口黑血,踉跄后退。
她怨毒地看了李云飞一眼,转身便往秘境边缘跑。
锁链声渐远,最后消失在古木深处。
"呼——"李云飞瘫坐在地,汗水把衣服贴在背上。
空气里的音符重新变得温和,像一群受了惊吓又被安抚的小鸟,轻轻撞着他的指尖。
"成功了?"他抬头问苏青竹。
老神医眼里难得有了笑意:"你净化了第一枚灵音碎片。
看。"
他顺着她的目光望去。
秘境深处的雾气突然散开,露出块巨大的石碑虚影,上面刻着"灵音共鸣·封印形态·第二层"。
虚影周围流转着金色光纹,像活过来的星图。
更让他心悸的是,虚影里闪过九灵之门的影子——那道裂痕比白天更宽了,猩红光芒像毒蛇吐信,舔着门扉上的古字。
"九灵之门的封印...撑不了多久了。"苏青竹轻声说。
李云飞摸出怀里的青竹笛。
笛身的裂痕还在,但周围多了圈淡金色的光,像道温柔的伤疤。
他把笛子贴在耳边,这次听到的不是低语,而是清越的凤鸣,像春天第一声惊雷,像苏媚在他耳边说"我信你",像林诗音在雪地里说"我等你",像慕容雪把金步摇塞给他时说"我跟你走"。
"该回去了。"苏青竹的声音开始变淡,"记住,灵音共鸣的力量,从来不是靠拳头。"
神识归位的瞬间,李云飞睁开眼。
破庙里的雨还在下,三女还在他身边熟睡着。
苏媚的手不知何时攀上他脖颈,林诗音的头歪在他肩上,慕容雪的金步摇又歪了,珍珠穗子扫过他手背,有点痒。
他低头看掌心的青竹笛。
裂痕还在,像道醒目的标记。
但他知道,有些东西已经不一样了——比如笛身里流转的温暖,比如他胸腔里跳动的,比以前更重、更热的东西。
雨打在破庙的瓦当上,叮咚作响。
远处传来隐约的锁链声,像某种倒计时的鼓点。
李云飞轻轻把三女往怀里拢了拢,手指抚过青竹笛的裂痕。
"别怕。"他对着雨声说,"这次...我不会再让你们受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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