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殿穹顶的星图彻底重组时,李云飞正被苏媚拽着往殿外走。
她发间的银铃撞出细碎的响,像在催促什么:"呆子,你看云都散了。"
他抬头,果然见铅灰色的云层正被风撕开,漏下的阳光里浮着无数金粉——那是系统权限化作的光点,正顺着气流飘向四面八方。
林诗音的指尖轻轻碰了碰他手背,声音比风还轻:"这些......是要去新的地方?"
"该散的总要散。"李云飞握住她微凉的手,掌心还残留着灵核共鸣体钻进灵音碑时的灼热。
转头正撞进慕容雪亮晶晶的眼睛,小丫头举着从唐朝副本顺来的机关匣,正对着光点"咔嚓咔嚓"按动:"我猜是给新的江湖人指路呢!
就像......"她歪头想了想,"就像老酒馆的灯笼,亮一盏,总有人寻着光来。"
话音未落,灵音碑突然发出清越的嗡鸣。
众人回头,那泛着幽蓝的碑身正缓缓下沉,仿佛被某种力量拽向虚空。
青竹笛从李云飞袖中飞出,绕着碑身转了三圈,笛孔里泄出若有若无的曲调,像是道别。
"它要睡了。"无涯长老的竹杖点地,声音里竟带了几分怅然,"可睡够了总会醒的——"他忽然笑起来,"不过这是后话了。"
李云飞望着灵音碑没入虚空的最后一线微光,忽然想起母亲临终前的话。
那时他蹲在医院走廊的瓷砖上,攥着青竹笛哭得喘不上气,母亲摸着他的头说:"这笛子是引路人,不是困住你的笼子。"此刻他才懂,所谓引路人,原是要带他走到更开阔的地方。
"走啦走啦!"苏媚的银铃又晃起来,这次直接揪住他的衣领往殿外拖,"你答应过要陪我吃现代的糖炒栗子,要陪阿音逛书店,要陪小雪去看什么......"她突然卡壳,扭头冲慕容雪挑眉,"叫什么来着?"
"漫展!"慕容雪蹦跳着跟上,发间的珍珠步摇晃得像碎星子,"我跟你说,现代姑娘穿的汉服比我们大燕的还好看,上次我看见个穿曲裾的小姐姐——"
林诗音悄悄松开李云飞的手,却在他要回头时又勾住他小拇指。
她的喜服是苏媚连夜裁的,月白底色绣着青竹,袖口还藏着华山剑法的暗纹。
此刻阳光落在她眼尾,那里还留着方才擦泪的淡红:"我想去......"她顿了顿,声音轻得像叹息,"想去我们第一次相遇的老巷子。"
李云飞脚步一顿。
那是他被追砍时躲进去的死胡同,墙根还留着斑驳的血印,可也是在那里,他第一次听见青竹笛里苏青竹的声音。
转头对上林诗音的眼睛,她眼底映着他的影子,比华山雪顶的月光还亮:"我想看看,现在的你站在那里,会是什么样子。"
"好。"他应得干脆,反手握住她的手,"先去老巷子,再去糖炒栗子铺,然后......"他故意拖长声音,看苏媚急得要拧他胳膊,才笑着补上,"然后听小雪讲漫展,好不好?"
三女的笑声撞在一起,惊飞了檐角的麻雀。
现代的风裹着桂花香扑进鼻腔时,李云飞正站在老巷口的梧桐树下。
苏媚踮脚替他整理领口,银铃擦过他喉结,痒得他缩了缩脖子:"你再闹,等会栗子铺该关门了。"
"关门怕什么?"苏媚歪头笑,指尖绕着他发尾打转,"大不了我用天魔舞迷晕老板,给你偷两口袋。"
"阿媚!"林诗音攥着他另一只手轻斥,耳尖却红透了。
她怀里抱着个油纸包,是方才路过中药铺时李云飞买的艾草,"我问过王大夫,说这东西熏屋子能去潮气。"
慕容雪突然"咦"了一声,举着机关匣跑过来。
匣盖自动弹开,里面浮着个拇指大的微型江湖:青瓦白墙的客栈飘着酒旗,石子铺的擂台边摆着茶摊,连医馆门口的"悬壶"木牌都刻得清清楚楚。
她转动机关,小医馆的门"吱呀"打开,两个米粒大的小人抬着药箱跑出来:"这是给那些想体验江湖,又不敢真刀真枪的人玩的!
上次有个戴眼镜的小哥说,他想当三天大侠......"她忽然噤声,偷偷看李云飞的脸色。
"傻丫头。"李云飞伸手揉乱她的发,"你阿兄要是看见你把机关术用在这,得气活过来。"
"才不会!"慕容雪拍开他的手,眼睛亮晶晶的,"阿兄说过,机关术是活的,能护人,能逗人笑,才不算辜负。"她捧起机关匣,阳光透过镂空的花纹洒在小江湖上,"你看,这不是逃避,是另一种江湖——有人卖酒,有人说书,有人治病救人......和我们走过的,好像又不太一样。"
李云飞望着那方小世界,忽然想起在北宋副本里,他替被恶霸打伤的老茶摊老板治腿,老人颤巍巍塞给他两个煮鸡蛋;在唐朝副本,他躲在慕容雪的公主府里配解药,听宫女们隔着朱门说"那位李公子的眼睛真亮"。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原来江湖从来都不是打打杀杀,是有人疼,有人等,是万家灯火里的一碗热汤。
"该走了。"苏媚扯了扯他的袖子,指腹蹭过他腕间的红绳——那是林诗音用华山派的剑穗编的,"婚礼要开始了。"
老巷口的梧桐叶沙沙响,他们走过青石板路,走过修鞋匠的摊位,走过贴满小广告的电线杆,最后停在一栋爬满常春藤的老房子前。
门楣上挂着苏媚亲手写的"云栖居",红绸在风里翻卷,映得三女的喜服愈发鲜艳。
院子里摆着八张圆桌,坐满了曾在副本里结识的旧友:北宋的老茶摊老板带着孙女儿,唐朝的小宫女抱着刚满月的娃娃,连元末被苏媚救过的小乞丐都来了,现在正扒着桌子偷吃枣糕。
苏媚站在院中央,发间的银铃系着红绳,衬得她眼尾的朱砂痣愈发妖冶。
她举起酒杯,声音比以往都轻:"他是浪子,混过街头,闯过副本;他是郎中,治过毒,救过命;可今天起......"她望向李云飞,眼里漫上水光,"他是我们的夫君。"
林诗音接过她的话,指尖攥着红盖头的流苏:"我曾是华山弟子,要守剑,要守规矩。"她轻轻踮脚,吻上李云飞的额头,"如今我只是你的妻,只守......"她声音发颤,"只守你的心。"
慕容雪突然蹦上石凳,晃着手里的机关枪(当然是没杀伤力的):"我宣布!
以后谁要是敢欺负我姐夫——"她歪头一笑,"先过我这关!"
满院哄笑中,李云飞的视线忽然模糊。
他想起第一次见苏媚时,她被绑在火刑柱上,却还能冲他抛媚眼;想起林诗音在华山雪夜里给他捂手,说"你手怎么这么凉";想起慕容雪躲在公主府的假山后,塞给他半块桂花糕,说"这是我偷的,你别告诉阿兄"。
原来最烈的酒,最暖的药,最真的情,从来都不在系统里,不在副本里,在眼前这些人笑出的皱纹里,在鬓角新添的白发里,在风里飘着的枣糕香里。
"李公子。"
苍老的声音从院门口传来。
众人回头,见无涯长老倚着竹杖站在光影里,身后的阳光给他镀了层金边。
他望着李云飞,眼里有星子在闪:"系统已开,命运重定。
若有来日风波......"他顿了顿,笑出满脸褶子,"你仍是最合适之人。"
话音未落,他便像一片云似的散了。
只余竹杖点地的"笃"声,在风里荡了荡,不见了。
李云飞望着他消失的方向,忽然笑了。
他想起在圣殿里放弃神格时,心里那片空了二十二年的地方,终于被填满了。
他不欠系统,不欠灵音碑,不欠那些虚妄的"天命",他只欠眼前人——可现在,他终于能挺直腰板说,我还上了。
"发什么呆呢?"苏媚戳他腰眼,"该喝交杯酒了!"
"来了来了。"他应着,牵起三女的手。
阳光透过葡萄架洒在他们身上,把四串影子叠成一片。
远处传来糖炒栗子铺的吆喝,慕容雪的小江湖里,小医馆的药香正飘出机关匣,老茶摊的水壶"咕嘟咕嘟"冒着热气。
灵音碑沉向虚空的最后一刻,青竹笛突然发出清越的长鸣。
虚空中,那两个泛着微光的"灵音"二字,仿佛轻轻颤了颤,像在回应什么。
风裹着桂香吹过云栖居的屋檐,卷着青竹笛的余音,卷着小江湖的热闹,也卷着某个即将苏醒的,关于新江湖的故事。
ha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