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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雪原绞杀
    铅灰色的天空低垂,沉甸甸地压在野狐岭与卧龙谷之间,压得人喘不过气。

    寒风如同一把把锋利的骨刀,卷起地上的碎雪,抽打在人脸上,是针扎般的刺痛。

    整片雪原死寂一片,只有风声呜咽,像是无数冤魂在哭嚎。

    卧龙谷西口,新筑的“雪垒”如同一条蛰伏的钢铁巨兽,用冰与土铸就的脊梁,死死横亘在谷口前的开阔地上。

    “来了。”

    周大勇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吐出两个字。

    他的声音嘶哑,却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平静。

    雪原的尽头,一道细细的灰黑线浮现出来。

    那道线像是滴入宣纸的墨,迅速晕染、扩大,带来令人心悸的压迫感。

    沉闷的雷声由远及近,滚滚而来。

    不,那不是雷声!

    那是数千只铁蹄同时践踏冻土与积雪发出的恐怖轰鸣!

    大地在脚下颤抖,雪垒上的积雪被震得簌簌跳动!

    灰黑色的潮水,正朝着这道单薄的防线汹涌而来!

    三千血狼骑!

    人马皆披着与雪地几乎融为一体的白色毛毡斗篷,只在兜帽的阴影下,露出一双双闪烁着凶光的眼睛,和手中高举的、雪亮的弯刀!

    “稳住!”

    周大勇的吼声如同平地炸雷,瞬间压过了那越来越近的铁蹄轰鸣!

    他猛地抽出腰间的指挥刀,刀尖直指铅灰色的苍穹!

    “甲叠——备!”

    雪垒之后,前排一百五十名士兵齐刷刷地单膝跪下。

    他们脚下的雪橇板深深嵌入雪中,提供了稳固的支撑。

    黑洞洞的喷子枪枪口,稳稳地架在冰墙的射击孔上。

    士兵们的手指死死扣住冰冷的扳机,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根根发白!

    在他们身后,乙叠士兵紧握着装填工具,眼神专注。

    再往后,丙叠士兵则怀抱着装填完毕的备用枪支,身体紧绷如满弓,随时准备上前替换。

    三百步!

    大地颤抖得愈发剧烈!

    两百步!

    骑兵的呼喝声已经隐约可闻!

    一百五十步!

    血狼骑那一张张在寒风中扭曲狰狞的面孔,已经清晰可见!

    冲在最前的台吉格根,眼中闪烁着嗜血的兴奋与残忍的快意。

    他仿佛已经看到,这道可笑的冰墙在自己麾下无敌铁蹄的冲击下,瞬间土崩瓦解的惨状!

    他甚至能看清,那些汉军士兵脸上因为极度紧张而绷紧的肌肉!

    一群待宰的羔羊!

    “甲叠——”

    周大勇的吼声带着撕裂般的沙哑,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胸膛里挤出来的。

    “放!!!”

    “轰轰轰轰轰——!!!”

    五十支喷子枪在同一瞬间喷吐出致命的怒火!

    那声音不像是火枪,倒像是五十门小炮在同时怒吼!

    浓烈刺鼻的硝烟混合着火光,瞬间喷薄而出,将雪垒前方彻底笼罩!

    无数钢珠和铁砂编织成一张无形的死亡之网,以无可阻挡的姿态,恶狠狠地横扫而出!

    冲在最前方的几十名血狼骑,就像是全速奔跑时一头撞上了一堵看不见的铁墙!

    人仰马翻!

    凄厉的惨叫和战马的悲鸣瞬间响彻云霄!

    血花在惨白的雪地上,绽放出一朵朵妖异而凄厉的红莲!

    即使是身披锁子甲的精锐骑士,也无法抵挡这种近距离霰弹的毁灭性攒射!

    甲片被轻易撕裂,滚烫的弹丸钻进血肉,带出大片的碎肉和骨渣!

    战马悲嘶着栽倒在地,沉重的身躯将背上的骑手狠狠压在下面,或是直接将他们甩飞出去!

    血狼骑引以为傲的楔形冲锋阵,其最锋利的尖端,在这一瞬间,被硬生生削平了一大片!

    “乙叠——上!丙叠——备!”

    周大D勇的命令毫不停歇,冷酷得如同机器!

    甲叠的士兵射击完毕,甚至来不及去看战果,便抱着滚烫的空枪,如同机械般迅速后撤!

    乙叠的士兵如猎豹般猛地扑上射击位,从丙叠士兵手中接过冰冷的、装填完毕的枪支,几乎是无缝衔接!

    整个过程在弥漫的硝烟和震耳欲聋的轰鸣中,流畅得令人心寒!

    “放!!!”

    第二轮齐射接踵而至!

    刚刚从同伴倒下的混乱中试图重整队形的血狼骑,再次遭受了毁灭性的打击!

    冲锋的狂潮,势头为之一滞!

    “冲过去!给本台吉冲过去!”

    格根台吉双目欲裂,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挥舞着弯刀歇斯底里地狂吼!

    八十步!

    五十步!

    残存的骑兵已经冲到了一个极其危险的距离!

    “神机营!放!”

    周大勇的第三道命令,如同敲响了催命的丧钟!

    雪垒两侧早已准备就绪的高地上,神机营的火铳手猛地探出身!

    一百支新式燧发枪同时开火!

    密集的铅弹如同冰雹,居高临下,带着尖啸,狠狠砸入血狼骑因冲锋阵型散乱而暴露出的侧翼!

    惨叫声变得更加凄厉!

    本就混乱的冲锋洪流,被这突如其来的打击,硬生生撕开了几道血淋淋的口子!

    三十步!

    雪垒的冰墙已在眼前!

    “掷!”

    周大勇的吼声带着最后的疯狂!

    早已在冰墙后等候多时的投弹手,猛地直起身!

    他们手中,赫然是格物院加班加点赶制出的“白磷火罐”!

    引信被点燃,发出“嗤嗤”的声响!

    “嗖!嗖!嗖!”

    数十个黑乎乎的陶罐在空中划出死亡的弧线,越过冰墙,精准地砸入冲到雪垒边缘、最为密集的血狼骑人群中!

    “噗!噗!噗!”

    陶罐应声碎裂!

    惨白中带着幽绿的火焰,猛地爆开!

    如同地狱的恶之花,在这片纯白的雪原上骤然绽放!

    那火焰诡异至极,沾雪不灭,遇风更烈!

    一瞬间,就黏附在战马的皮毛、骑兵的皮甲和斗篷上,疯狂燃烧!

    “啊——!!”

    “我的眼睛!我的眼睛!!”

    “火!是魔鬼的火!扑不灭!啊啊啊!”

    凄厉到完全不似人声的惨嚎,瞬间压过了战场上所有的喊杀声和马蹄声!

    一个被火焰点燃的骑兵惨叫着从马上滚落,疯狂地在雪地里打滚,试图扑灭身上的火焰。

    然而,那幽绿的火焰却像是跗骨之蛆,任凭他如何翻滚,不仅没有熄灭,反而将身下的积雪都烧得嗤嗤作响,火势愈发猛烈!

    冲锋的血狼骑前锋,彻底陷入了地狱般的混乱!

    战马被火焰灼烧,惊恐地人立而起,将背上的主人掀翻,然后不分敌我地疯狂冲撞!

    后续的骑兵被眼前这恐怖到极点的景象彻底震慑,冲锋的势头不可避免地出现了迟滞、犹豫,乃至崩溃!

    “磐石团!给老子撞进去!”

    一声炸雷般的怒吼,从雪垒的侧后方猛然响起!

    早已蓄势待发的赵猛,如同庙里的怒目金刚,赤红着双眼,身先士卒!

    在他身后,五百名磐石团重甲步兵,脚踩着特制的宽大雪橇板,如同一座座移动的钢铁堡垒,发出沉重的脚步声,轰然撞入了因混乱而速度骤降的血狼骑侧翼!

    “杀!”

    赵猛手中的那面边缘包着锋利铁叶的巨盾,带着万钧之力,狠狠地撞在一匹受惊人立的战马胸腹之上!

    “咔嚓!”

    一声令人牙酸的骨骼碎裂声清晰地响起!

    那匹高大的战马发出一声短促的悲嘶,庞大的身躯轰然侧倒!

    马背上的骑兵被巨大的惯性甩飞出去,还没落地,赵猛看也不看,盾牌顺势横扫!

    锋利的盾牌边缘如同一柄铡刀,狠狠地切过另一名试图挥刀劈砍的骑兵小腿!

    “啊——!”

    那名骑兵惨叫着栽落马下,温热的鲜血瞬间染红了身下的雪地!

    “撞!都他娘的给老子撞马腿!撞!”

    赵猛咆哮如雷!

    五百名壮汉如同五百头发了狂的犀牛,挺着巨盾,用尽全身力气,狠狠地撞向那些惊慌失措的马腿、马腹!

    沉闷的撞击声、骨骼碎裂声、战马的悲鸣声、骑兵的惨叫声,瞬间混杂成一片!

    脚下的雪橇板为他们提供了无与伦比的稳定性,让他们在深可及膝的雪地中,也能爆发出最恐怖的冲击力!

    血狼骑赖以为傲的机动性和冲击力,在这片被火焰和恐惧笼罩的雪地肉搏场中,荡然无存!

    “骠骑营!凿穿他们!”

    李铁牛的吼声如同虎啸,从战场的另一侧响起!

    两百名骠-骑营精锐,马蹄上绑着格物院特制的雪地蹄套,如同两道迅猛的黑色闪电,从雪垒预留的通道中狂飙而出!

    他们没有直接冲击混乱的血狼骑主阵。

    他们如两柄锋利的手术刀,沿着敌阵的边缘,狠狠地切入其因前锋崩溃而暴露出的、薄弱的侧后方!

    “杀!”

    李铁牛马刀高举,刀光如同一道匹练!

    一名试图组织抵抗的百夫长,被他一刀连人带甲劈成了两半!

    滚烫的鲜血喷溅在他狰狞的脸上,让他看起来如同地狱恶鬼!

    骠骑营的骑兵紧随其后,马刀翻飞,借着雪地蹄套提供的惊人抓地力,在湿滑的雪地上做出一个个匪夷所思的灵活转向和切割!

    他们专挑那些落单的、试图重整队形的、或者穿着军官服饰的目标下手!

    每一次冲锋,都像烧红的刀子切入黄油,在血狼骑混乱的阵型中,撕开一道又一道血淋淋的口子!

    “不——!”

    格根台吉眼睁睁看着自己引以为傲的血狼骑,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混乱和屠杀之中,双眼赤红如血,布满了疯狂的血丝!

    他身边的亲卫拼死抵挡着从四面八方刺来的长矛和劈来的马刀,不断有人惨叫着倒下!

    “台吉!快走!”

    一名浑身浴血的千夫长嘶吼着,一刀劈翻一个挺矛刺来的磐石团士兵,用自己的身体死死护在格根台吉的马前。

    “汉人有妖法!他们有魔鬼的武器!挡不住了!快走啊!”

    格根台吉看着雪地上那些仍在燃烧的诡异火焰,看着堆积如山的族人尸体,看着已经彻底溃散、四散奔逃的骑兵,一股冰冷刺骨的绝望,瞬间攫住了他的心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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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猛地一勒马缰,镶嵌着金饰的马刺狠狠刺入马腹!

    战马吃痛,长嘶一声,人立而起!

    “撤!向西北方向撤退!”

    格根台吉发出了野兽般的咆哮,声音里充满了无尽的不甘和怨毒!

    他不敢再看那片如同修罗场般的战场,猛地调转马头,在数十名最精锐的亲卫拼死掩护之下,向着西北方向风雪弥漫的野狐岭,亡命奔逃!

    主将的溃逃,成为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残存的血狼骑彻底失去了斗志,哭喊着、咒骂着,如同没头的苍蝇,在汉军步骑的联合绞杀下四散奔逃!

    雪原之上,只剩下汉军士兵震天的喊杀声、垂死者的哀嚎,以及那诡异火焰燃烧时发出的噼啪声!

    李信独自立于雪垒后方的一处高坡之上,黑色的披风在凛冽的寒风中猎猎狂舞。

    他面无表情地俯视着下方血腥的战场,看着溃逃的血狼骑残兵如同丧家之犬般消失在风雪之中。

    他的目光扫过雪地上横七竖八的人马尸体,扫过那些仍在燃烧的幽绿火焰,最后落在了那些浑身浴血、却士气如虹的汉军将士身上。

    寒风卷着浓重的血腥味和焦糊味扑面而来。

    他缓缓抬起手,手臂稳定得如同岩石,遥遥指向格根台吉溃逃的方向。

    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却传遍了整个战场。

    “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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