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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7章 梦回
    西境战事平息后,朝堂论功行赏,陆江麟的名字赫然列于首位。

    可他却只是淡淡谢恩,未回京城受封。

    这位年轻的将领立在军帐前,晨光为他挺拔的身姿镀上一层金边。

    他身量极高,宽肩窄腰,一袭墨色劲装更衬得身形如松如竹。

    那张轮廓分明的脸上,剑眉斜飞入鬓,鼻梁高挺如刀削,薄唇紧抿成一道冷硬的线条。

    最摄人的是那双眼睛,漆黑如墨,深邃似潭,仿佛沉淀着千军万马的肃杀之气。

    李老将军见他眉间倦色未消,强行勒令他休养三月,不得再过问军务。

    于是,他在军营外数里的竹林深处,辟了一间竹屋。

    竹屋不大,却极清幽。

    屋顶覆着新劈的竹篾,檐下悬着一串风铃,是军中工匠随手打的,风过时,叮咚作响,倒像是山间清泉滴落的声音。

    晨雾如纱,缭绕在清冷的河面上。

    陆江麟持剑而立,剑锋破空,寒光凛冽,搅碎了薄雾中的微光。

    他束发的墨玉冠在晨光中泛着温润的光泽,几缕碎发被汗水浸湿,贴在棱角分明的脸颊上。

    练剑时,他肩背的肌肉线条在单薄衣衫下若隐若现,每一个动作都带着行伍之人特有的利落与力量。

    他每日此时都会来此练剑,雷打不动。

    然而今日,剑势未收,他的目光却骤然一凝。

    河滩浅水处,一抹素白的身影静静伏卧,乌黑的长发如墨般散开,随水波轻漾,宛如一幅被遗落的水墨画。

    有人?

    陆江麟眉头微蹙,剑尖缓缓垂落。

    这里是军营附近,寻常百姓不会靠近,更何况是这样一个女子。

    他第一反应是陷阱,或许是敌国细作,又或是江湖人设下的局。

    但下一瞬,他否定了这个念头。

    她伏卧的姿态太过安静,毫无防备,不像伪装。

    若是刺客,不会以这样毫无生气的姿态出现。

    他收剑入鞘,大步走近,靴底碾过湿润的砂石,发出细微的声响。

    待他靠近,才真正看清她的模样。

    苍白的面容,却美得惊心。

    眉如远山含黛,唇若点朱未褪,而最引人注目的,是右眼角下那一颗泪痣,如墨点雪,衬得她肌肤愈发剔透,透着一股不似凡尘的灵韵。

    还活着吗?

    他蹲下身,探手去试她的脉搏。

    指尖触及她手腕的刹那,他指尖微不可察地一顿。

    冰凉。

    不似活人的体温,却又比尸体多了一丝微弱的温度。

    ……古怪。

    他习武多年,见过死人,也见过重伤濒死之人,却从未遇到过这样的触感。

    像是触碰一块寒玉,冷得异常,却又隐约能感受到脉搏的跳动。

    “姑娘?”

    他低唤一声,声音沉稳,却无回应。

    不能放任不管。

    若是寻常女子,或许他会派人送回附近的村落,可她的状况太过蹊跷,贸然交给旁人,未必妥当。

    他俯身,将她抱起。

    轻得惊人。

    她在他臂弯中几乎没什么重量,仿佛稍一用力就会碎掉。

    这种脆弱感让他动作不自觉地放轻,连呼吸都缓了几分。

    若是陷阱……

    理智仍在提醒他风险,可当她一缕发丝被风吹起,拂过他手腕时,那细微的痒意却让他心头蓦地一软。

    他收紧手臂,将她稳稳托住,转身朝竹屋方向走去。

    无论她是谁,醒来再说。

    若她无害,他会安排人送她离开;若她别有目的……

    他眸色微沉,指节无意识收紧了一瞬。

    那便看看,她到底想要什么。

    三日了。

    她始终昏迷不醒,不吃不喝,可神色竟比初遇时更好。

    陆江麟立在竹榻前,晨光斜照,映得她肌肤莹润如雪,唇色也褪去了最初的苍白,透出淡淡的血色。

    若非她仍闭目沉睡,几乎要让人以为她只是安眠。

    他盯着她看了许久。

    日光一寸寸爬过她的眉梢,那颗泪痣在光影变幻间忽明忽暗。

    不知怎的,他忽然伸手,指尖轻轻拨开她额前一缕散落的发丝。

    动作很轻,像是怕惊扰了什么。

    触到的瞬间,他指尖微顿,她的肌肤竟比昨日更温润了些,不再是最初那种寒玉般的凉意。

    这不合常理。

    一个三日未进水米的人,怎会容光更盛?

    他眉头紧锁,指节无意识地叩着剑柄。

    三位大夫束手无策,老军医临走前甚至偷偷塞给他一道辟邪的符纸,欲言又止地摇头。

    莫非真是什么山精鬼魅?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又被他压下。

    他征战沙场多年,从不信这些怪力乱神之说。

    可眼前的情形,却让他不得不怀疑自己是否遗漏了什么。

    榻上的女子呼吸均匀,长睫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

    他收回手时,那缕发丝又滑落回原处,仿佛在无声地抗拒他的触碰。

    窗外竹叶沙沙,风铃轻响。

    陆江麟转身走向案几,提笔蘸墨,在军报的空白处草草记下今日的情形。

    “十月初一,仍昏睡,气色转佳,疑有异。”

    笔尖顿住,墨迹在纸上晕开一小片。

    他盯着那行字,忽然觉得荒谬,他竟在为一介陌生女子记录起居?

    可若放任不管……

    他回头看了一眼榻上的人,眸色微沉。

    她究竟是谁?

    ————

    与此同时,南昭国都城。

    穆琯玉在剧痛中坠入梦境。

    眼前浮现的是十六岁那年盛夏的教室,阳光透过纱帘,在姚浅凝的发间投下淡金色的光晕。

    那根鹅黄色的蕾丝缎带,随着她接电话的动作轻轻颤动。

    “琯琯,我回B市一趟。”

    少女转身时嘴角还噙着笑,指尖却把手机攥得发白。

    “很快回来,给你带杏花楼的拿破仑酥。”

    她记得自己当时正用铅笔在课本上画猫,头也不抬地哼了一声。

    “超过三天就绝交。”

    阳光突然变成猩红色。

    梦境陡然撕裂,成年后的自己站在B市贫民窟腐臭的巷道里,昏黄的路灯被铁皮反射出扭曲的光斑。

    她踩着积水向前走,每一步都像踩在回忆的碎片上。

    突然,前方传来钝器击打肉体的闷响。

    “砰!砰!”

    月光从铁皮屋顶的裂缝漏下,照见那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

    姚浅凝骑在一个纹身混混身上,染血的拳头高高扬起,又重重落下。

    她的衣服被撕得破烂,露出遍布淤青的手臂。

    指关节早已血肉模糊,可她却像感觉不到疼一般,机械地重复着挥拳的动作。

    身下的混混口吐鲜血,眼球充血肿胀。

    可姚浅凝像是看不到,拳头依旧落下。

    “浅浅!”

    穆琯玉冲上前,一把扣住她的手腕。

    姚浅凝猛地抬头。

    月光下,那双曾经盛满温柔星光的眼睛,如今只剩下望不尽的黑暗与暴戾。

    她的嘴角破了,血丝顺着下巴滴落,可她的眼神却空洞得可怕。

    “滚开。”

    她嘶哑道,声音像是从地狱里挤出来的。

    穆琯玉没有松手,反而握得更紧。

    “跟我回家。”

    姚浅凝突然笑了,那笑容扭曲得令人心碎。

    “家?”

    她指着自己锁骨上新鲜的烟疤。

    “这就是我的‘家’留给我的。”

    穆琯玉的视线模糊了。

    她一把将姚浅凝拉进怀里,任由对方的拳头砸在自己背上。

    “那从今天开始。”

    她死死抱着怀里颤抖的身体,声音哽咽却坚定。

    “我就是你的家。”

    穆琯玉睫毛颤动,从混沌中挣扎着睁开眼。

    背部和肩上的伤口随着起身的动作撕裂般疼痛,冷汗瞬间浸透里衣。

    她咬紧牙关,指节攥得发白,硬是将那声闷哼咽了回去,却在看清眼前人时怔住。

    苏清荷跪坐在榻边,他修长的手指悬在半空,像是想扶她又不敢触碰。

    最惊心的是他的眼睛,那双春水眸里,此刻翻涌着她从未见过的情绪。

    “琯玉……”

    他喉结滚动,声音哑得不成调。

    “有件事……必须要告诉你。”

    [浅浅的江南篇结束了,之后会开启琯琯江南篇+西境篇,看到这里的宝宝们,如果喜欢小说,帮忙写个书评或者打个分吧~然后谢谢各位宝宝的礼物,爱你们,比心(*′▽`*)]

    ha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