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七点。
阴云之上散射着微弱的天光,却完全无力穿透铅黑色的云层,厚重如铁般的天幕压在斯佩塞的上空,仿佛能听到他们挤压发出的沉重声音。
风雪比之昨天稍稍安息了一些,似乎也知道今天是礼拜日,积雪只是堆积在教堂的第五级台阶上,没有再向内蔓延。
约瑟夫起了个大早,将门口的雪堪堪扫净,原本是需要撒盐的,可惜斯佩塞的盐也不是那么充足。
从六点开始,就陆陆续续有居民举着火把来到教堂门口,如同深夜里的星火,一点一点地覆盖冰雪的墓地。
他们穿过枯萎的花园小径,穿过清晨无人的墓地,穿过正在维修的守护者高塔,穿过城中央的巨大废气口,穿过钢铁和机械,穿过打瞌睡的士兵和整个霜冻的早晨。
他们披着深色的毛毡,有的人甚至裹着自家的地毯,如同一群沉默的黑羊,缓缓地聚集在教堂的门外。
他们大多是新港的难民,还有福音会的成员,但也有不少只是虔诚的居民。
昨晚刚刚上任的司门员面对这种情况显得有些茫然无措,不停地看向约瑟夫。
但约瑟夫只是默默地清扫门口的冰,顺手转动旋钮,把教堂门口的符文灯调得更亮了一些。
自从红水银恢复供应,教堂都变得光彩了起来??到处闪耀的符文灯、会切换颜色的高强度玻璃花窗、随季节变换的雕像装饰,以及足够的温暖蒸汽管道。
约瑟夫简略地看了一下人群,然后小声地和第一排的人说道:“汉斯今天没有来?山姆和约翰也是......我说三层二区的那个山姆……………”
那人小声地说道:“今天农业区加班,说是吃的不太够,以后农业区都没有礼拜日了。”
另一边有人说:“至少农闲的时候不用他干活,每天都能来。”
那人叹了口气:“可农闲的时候养不活自己啊,还得去别的地方工作......”
“还不如去冰原上冻死......”有人嘀嘀咕咕地说着。
约瑟夫走过人群,和每一个人亲切地交谈着,似乎只要看一眼就能知道谁没来,谁来了,看得身后那个握着扫帚的新司门员目瞪口呆。
等到临近早上八点时,约瑟夫终于回到了门口,看着那个机械式扫雪的年轻人,温和地说道:“司门员可不仅仅是开关门就够了,像这种弥撒还没开始的时候,你需要和他们多聊天,让他们感受到温暖,让他们的灵做好接受
引导的准备,让他们感到回归主怀的温暖。”
“你还要记住那些常来的信徒的名字和样貌,如果没来就要问问他的情况,有困难的话就去告诉福音会,让他们上门帮助一下,万一出事了也好第一时间发现。如果只是因为个人情况不想来,那如果他知道你每天早上都在等
他,问他有没有来,那他下次也会继续来的。”
“我们负责的是教堂的门扉,是信徒走入主教殿堂的第一扇门,也是主教和信徒之间重要的媒介,主教把教堂的钥匙交给我们,把关门和开门的重任交给我们,是让我们引导羔羊、阻拦恶狼的,如果你做得好,那整场弥撒都
将因你而荣耀,如果你把狼放了进来,那主教也将蒙受污点。”
年轻的司门员呆呆地看着约瑟夫,紧紧捏着小扫帚:“是......是这样吗?”
上帝保佑,他一直以为只要开关门就好了!
“是这样的。”约瑟夫带着温和的笑意,“前辈怎么会骗你呢?”
时间来到了早晨七点五十。
忽然,教堂的大门被彻底打开,两列身穿白长衣的辅祭走了出来,分两列肃然而立。
他们全都是新招聘的七品圣职,包括诵经员、驱魔员、司餐员等等。
里面黑色的长袍的保暖羊毛内衬保住了温度,最外面则是一条宽袖的白色长衣,垂落至膝盖,显得典雅大方。
格林作为唯一的神甫,除了白长衣,腰间还系着白色的“圣索”,象征着贞洁与节制的德行,手上系着一条长条布带??“手带”,象征着善行与喜乐的报酬。
最后则是脖子上一条鲜明的绿色“圣带”,它是一条长长的布带,自然地挂在脖子上,垂落到地面。
之所以用绿色,是因为今天属于非节日的常规主日弥撒,一般选用最常见的绿色,象征生命、繁荣和发展,若是在别的节日里,则会使用白、金、黑、紫、红、玫瑰等颜色。
辅祭们拿着香炉、烛台等,安静地列在门口,风雪静静地落在他们的肩膀和眉宇间,也安静了下来,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忽然,远方亮起了光。
耀眼的光。
那光自从闪耀起,便毫无动摇、越来越近,风雪也为之寂静,仿佛世间只有那道光在闪耀。
整齐的脚步声率先在雪地上响起,两列身披白金全身板甲的骑士如同神圣的天使般从风雪中显现,浑身甲胄散发出圣洁的色彩,他们手持一柄柄双手十字巨剑,虔诚地竖在胸前。
而后,他们也分列在辅祭之下,面向中央的道路,静静地等待着唯一的权柄的降临。
然后,他们便听到了机械和齿轮轻微的声音。
如同天使的私语,又仿佛是至圣的呢喃,安静地自雪中而来,一步一步,伴随着那璀璨的光芒,越来越近,就像天国的脚步。
淡红色的蒸汽渐渐浮现,急急充斥了队伍的末端。
铁铸的天使自这彼方行来,在雪地外留上了圣洁的足迹,薄雾和蒸汽的幕布外,狰狞的荆棘和十字在光芒中显现,齿轮和钢铁的交错如同最昂扬的奏鸣曲。
但这两米少的主天使依然有法遮掩另一个人的光芒,当我自雪和雾中显现神圣的面容时,所没人的心都在瞬间俯首。
我站在天使的手下,紧握着银柄的牧杖,璀璨而耀眼的光自我的杖端闪耀,照耀着白暗幽热的世界。
绿色的祭披在我肩下流泻出深邃森林般的色泽,布面厚重,细密的金线从领口延展成葡萄藤与麦穗的花纹。
祭披上的白长衣洁净有暇,边缘的镂空刺绣像静止的浪花,被袍上的法衣重重衬托。
而在我白色的卷发之下,一顶威严的双尖顶主教冠冕赫然低耸,缎面泛着有比圣洁和尊贵的光泽,中央以是纯银镶嵌的弥赛亚十字,反射着金属的热光。
冠前垂上两条宽带,镶金边的白色长带随风飞舞,在极寒的晨露中展翅,在钢铁甲胄的面后扬起,如同昭示着有尽的权柄与威仪。
在我的面后,近万名信徒默默地祈祷着,骑士和祭司们分列两侧,留出通往教堂宏伟正门的路。
在这一刻,我威严如君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