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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16章 册封大典
    时维仲夏,洛阳宫却无半分往日的暄暖。天空堆积着厚重的铅灰色云层,沉闷得仿佛随时会坠下泪来。因在先太子国丧期间,册封新储的大典一切从简,革去了往日的繁弦急管与绚烂旌旗,只在主要的殿宇廊柱间悬挂起素白的帷幔,更添几分肃穆与哀思。

    太极殿(洛阳宫正殿)前,百官依品阶肃立,皆着深色或素色朝服,垂首屏息。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土腥气,与香炉中升起的淡淡檀香混合,形成一种奇异而凝重的氛围。没有钟鼓礼乐,只有风掠过殿宇飞檐时发出的呜咽之声,以及官员们极力压抑的、衣料摩擦的窸窣声响。

    吉时已到,殿中门缓缓开启。

    首先被内侍搀扶而出的是皇帝李治。他勉强穿戴着重逾千斤的衮冕,步伐虚浮,面容在十二旒玉藻的遮挡下更显憔悴灰败,几乎将全身的重量都倚靠在左右近侍的身上。每迈出一步,都仿佛耗尽了极大的气力,那象征至高皇权的龙袍,此刻穿在他身上,只余宽大与空荡,令人观之心酸。

    紧随其后的,便是今日的主角——雍王李贤。他身着玄衣纁裳的太子冕服,头戴远游冠,身形挺拔如松,步履沉稳健稳。与李治的病弱形成鲜明对比,他年轻的躯体中仿佛蕴藏着内敛而蓬勃的力量。冠缨之下,那张尚带几分少年锐气的面容紧绷着,刻意维持着符合礼制的悲戚与庄重,但那双遗传自祖母长孙氏、与太宗皇帝极为相似的凤目之中,却难掩清亮坚定的光芒,如同蒙尘的宝珠,终难完全掩盖其辉。

    他行至御座丹墀之下,按照赞礼官的指引,一丝不苟地行三跪九叩大礼。每一个动作都标准到位,展现出良好的教养与对这场仪式的重视。

    内侍监展开诏书,以特有的悠长腔调宣读完册立诏书。随后,另一名内侍捧着盛放太子金宝与册书的玉盘,躬身呈至李贤面前。

    李贤深吸一口气,伸出双手,稳稳地接过那沉甸甸的、象征着帝国储副身份的金宝与册书。指尖传来的冰冷坚硬的触感,让他心中微微一震。这一刻,他正式成为了大唐的皇太子,成为了这个庞大帝国未来的主人。他感受到无数道目光聚焦在自己身上,有期盼,有审视,有担忧,或许……还有来自御座之侧,那道隐藏在悲戚面具之后、冰冷而锐利的注视。

    他抬起眼,目光掠过御座上病弱的父皇,心中掠过一丝复杂的酸楚,随即,他转向群臣,将金宝册书高高举起,示于众臣。

    “臣等拜见太子殿下!殿下千岁!” 百官齐刷刷躬身行礼,山呼声在空旷的殿前广场上回荡,冲散了片刻的沉闷,却也显得格外突兀和短暂。

    李治强撑着精神,微微抬了抬手,声音虚弱得几乎被风吹散:“太子……贤……望你……克承宗祧,勉修德业,无忝储位……勿负……朕望……” 。

    李贤再次叩首,声音清朗而坚定,带着与他年龄不甚相符的沉稳:“儿臣谨遵父皇教诲!定当夙夜兢兢,勤学修德,以继兄长的仁孝,以承父皇的社稷,绝不敢有负圣恩!”

    他的话语,既表达了对父皇嘱托的承接,也微妙地提及了逝去的兄长,既合乎礼法,又隐隐透露出自己的志向与态度。

    仪式在一种压抑而高效的速度中完成。没有盛宴,没有庆典,百官在行礼后便依序沉默退去。李治几乎是被内侍半扶半抱着送回寝殿。

    李贤独自站立在渐渐空寂的殿前,手中依旧捧着那金宝与册书。铅灰色的天光落在他年轻的肩膀上,将那身崭新的太子冕服映照得有些黯淡。他抬起头,望向灰蒙蒙的天空,感受着那山雨欲来的沉闷压力。

    东宫的新章,便在这样一片素缟与灰暗交织的底色中,悄然掀开了第一页。前路是继承而来的尊荣,亦是未知的惊涛骇浪。而他,李贤,已别无选择,只能前行。

    ha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