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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4章 粉笔灰之死3
    入院第五日。

    晨光微露,天边泛起鱼肚白。

    医院的钟声敲过六下,悠远而沉缓,如送行的鼓点。

    病房外,护士站传来低语与脚步声,新的一天开始了。

    然而,鲁景润的病房却异常安静,窗帘半掩,光影斜切,空气仿佛凝滞。

    他竟已起身。

    不靠人搀扶,不按呼叫铃,独自坐起,动作轻缓却坚定。他穿好那身叠得整整齐齐的中山装,系好每一粒纽扣,连袖口的扣子也一一扣上。皮带扎紧,布鞋穿妥,鞋带系成标准的蝴蝶结,一丝不苟。他对着墙上的镜子,用左手梳理稀疏的白发,又将衣领抚平,仿佛今日要去参加一场重要的典礼。

    然后,他缓缓走出病房,步履稳健,脊背挺直,宛如四十年前站在讲台上的模样。

    走廊尽头,阳光洒落。

    他站在空旷的过道上,双手缓缓抬起,如托日月。

    起势——

    抱球——

    单鞭——

    白鹤亮翅——

    他打起了太极。

    动作缓慢却标准,一招一式,如行云流水。右腿虽瘫痪多年,此刻却承重自如;右手虽肌肉萎缩,推掌时竟有千钧之势。他的呼吸深长,气沉丹田,每一步都踏在节拍上,仿佛天地间只余他一人,与风共舞,与光同息。

    其他病人闻声而出,倚在门框,拄着拐杖,惊讶地看着这位“奇迹老人”。

    “老爷子,您不是瘫了吗?”

    “这太极打得,比公园里那些老人都标准!”

    “他……他怎么动的?”

    没人知道,这是“人魂未离”的最后一刻。

    人魂主情志,临终前若情感未尽,执念未消,便会凝聚残念,短暂唤醒形骸,完成未竟之事。

    鲁景润一生执教,站姿如松,从不佝偻。他要在离去前,最后一次——站得笔直。

    小儿子鲁班王接到电话,急忙赶来。他穿着笔挺西装,满脸不耐:“医生骗我!爸不是好好的吗?还打太极!我县领导会议都耽误了!”

    他责怪医生过度医疗,浪费国家资源,但还是交了3000元住院费,转身就要走。临行前,他对父亲说:

    “爸,我排了值班表,下周大姐来,再下周二姐……你安心住着,别乱跑。”

    鲁景润点头:“好,你们忙,我没事。”

    语气平静,眼神清澈,仿佛真的只是小病住院,明日便可归家。

    当晚,医院万籁俱寂。

    鲁景润缓缓起身。他穿上那件叠得整整齐齐的中山装,系好每一粒扣子,皮带扎紧,布鞋穿好。他走到窗前,最后一次望向城市夜景。霓虹闪烁,车流如河,远处实验小学的钟楼隐约可见,钟面指针停在十点。

    “我的学生们,都过得好吗?”他轻声呢喃,声音轻得像一片落叶坠地。

    他躺回床上,盖上被单,双手交叠于腹前,面容安详,如同熟睡。

    午夜,子时三刻。

    心跳停止。

    体温渐降,从脚心开始——如针刺般冰冷,一寸寸向上蔓延,最后凉去的是头顶。

    呼吸全无,脉搏消失。

    监护仪发出长鸣,屏幕拉成直线。

    他死了。

    第二天清晨,护士发现时,他仍保持着入殓般的姿势。没有痛苦,没有挣扎,只有——极致的平静。

    老中医闻讯赶来,观其尸相,肃然起敬:“头温最后散,乃升天道之兆。此人一生清廉,教化育人,德厚流光,魂归善道,无憾矣。”

    ha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