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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第48次门诊
    城市彻底沉入后半夜,最后一家烧烤摊收起了铁架,空气里残留的孜然味渐渐散去,只留下夏夜特有的清凉。

    杰克和伊丽莎白沿着老河堤慢慢走,脚下的青石板被露水打湿,踩上去有些滑,却带着草木的湿润气息。

    河面平静无波,映着远处零星的路灯,灯光在水里碎成一片,像摔落的银盘,又像撒了一把细碎的星星。

    伊丽莎白走在杰克身边,小手被杰克牵着,她的口袋鼓鼓的,里面装着那粒第48片齿牙的“替代品”。

    真正的齿牙还躺在医院前的人行道裂缝里,等着给路过的人传递“疼痛会过去”的回声。

    杰克怀里的软皮小袋轻轻晃动,里面的47粒微型齿轮偶尔碰撞,发出极轻的“咔嗒”声。

    那声音很微弱,却像极远处传来的心跳,平稳而温柔,不再是之前让人心悸的机械轰鸣,而是属于“记忆”的轻响,提醒他们那些曾被好好告别的过往。

    “爸爸,你听,齿轮在说话呢。”

    伊丽莎白停下脚步,侧耳听着小袋里的声响,眼睛亮晶晶的。

    “它们是不是在说,明天的樱花会开得更好?”

    杰克低头看着她,月光落在她的发梢,像撒了一层碎银:

    “是呀,它们在和我们一起等春天。”

    河堤尽头,一栋废弃的钟楼突兀地立在夜色里。

    钟楼的外墙爬满了野蔷薇,藤蔓缠绕着砖红色的墙体,像给钟楼披了一件绿色的外套。

    蔷薇花苞是青白色的,紧紧裹着,像一枚枚尚未苏醒的小齿轮,安静地等待绽放的时刻。

    杰克走上前,推开那扇锈迹斑斑的铁门。

    门轴转动时发出“吱呀”的声响,带着金属的陈旧感,惊得停在蔷薇丛里的一只夜鹭扑棱着翅膀飞走,留下一道灰色的残影,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钟楼内部空荡荡的,没有楼梯,也没有杂物,只有一座巨大的钟盘嵌在墙壁中央。

    钟盘是铜制的,表面泛着暗哑的光。

    时针停在1点47分的位置,分针则缺了一截,露出里面的齿轮结构,像一道未愈合的伤疤。

    钟盘下方,是一口深不见底的井。

    井壁不是砖石,而是贴满了圆形的铜镜,每片镜子都擦得很亮,能清晰地映出他们的身影。

    更奇特的是,镜子里映出的不是此刻的夜,而是47个不同年份的春夜。

    有1945年威斯特法伦洞穴外的樱花春夜,有1989年医院窗外的细雨春夜,还有2023年伊丽莎白第一次说“不疼了”的暖春夜……

    每一幕都带着春天的柔软,没有疼痛的痕迹。

    “爸爸,镜子里有好多春天呀!”

    伊丽莎白凑到井边,好奇地看着铜镜里的画面。

    “我们以前是不是也在某个春天,见过这样的樱花?”

    杰克点点头,指着其中一片映着樱花树的镜子:

    “你看,那是2023年的春天,你刚做完第一次缓解手术,我们在医院后花园见过一模一样的樱花树。”

    杰克解开软皮小袋的樱花绳,轻轻倾斜袋子,47粒微型齿轮从里面滚落出来。

    齿轮落在钟盘下方的地面上,没有发出清脆的碰撞声,而是像羽毛一样轻缓落地。

    随后慢慢亮起淡金色的光,连成一条闪烁的“光河”,顺着地面的弧度,绕着钟盘蜿蜒。

    伊丽莎白蹲下来,把怀里的绘本放在“光河”中央。

    绘本封面朝上,那朵她画的白色樱花在铜镜反射的光线下,被无限复制。

    镜子里的樱花、绘本上的樱花、光河里齿轮映出的樱花,层层叠叠,像一场不会融化的樱花雪,把整个钟楼都染成了淡粉色。

    就在这时,齿轮与齿轮之间的缝隙里,突然长出了细小的藤蔓。

    藤蔓是透明的,比天台那株白花的茎更细,能清晰地看见淡金色的树脂在导管里缓慢流动。

    速度和他们的呼吸同步,像一条被拉长的时间河,把不同年份的春天串联在一起。

    藤蔓越长越快,很快就爬到了“光河”边缘,开始沿着钟盘的底座向上缠绕。

    树脂流动的“沙沙”声,齿轮的“咔嗒”声,还有铜镜反射的微光,让冰冷的钟楼里,渐渐充满了生命的气息。

    不再是废弃建筑的死寂,而是像春天里的花园,温暖又充满希望。

    “爸爸,藤蔓在往钟盘上爬!”

    伊丽莎白兴奋地拉着杰克的手。

    “它是不是要帮我们把钟修好呀?”

    杰克看着藤蔓缠绕的方向,正好对着钟盘缺了一截的分针:

    “应该是,它在帮我们补全那些‘未完成’的时光。”

    藤蔓顺着钟盘底座继续向上,最终缠绕住了那截残缺的分针。

    透明的藤蔓慢慢凝固,变成了淡粉色的樱花花苞。

    花苞紧闭着,大小和分针缺失的部分刚好吻合,像一粒被时光包裹的微型心脏,在钟盘上轻轻颤动。

    下一秒,原本停在1:47的时针开始缓缓移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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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针转动的速度很慢,每移动一格,就发出一声极轻的“咔嗒”,像在为过去的时光“打卡”。

    ——1:48、1:49……

    直到时针越过2点、3点,最终停在了4:07的位置。

    这个时间像一道熟悉的印记,瞬间唤醒了杰克的记忆。

    那是他们第一次在医院看到血月的时刻,也是“疼痛循环”最激烈的开始。

    当时伊丽莎白的脊椎疼痛发作,监护仪的警报声和齿轮的转动声混在一起,让杰克至今难忘。

    时针停稳的瞬间,钟盘深处传来极轻的敲击声。

    “笃、笃、笃”,节奏缓慢而规律,像有人在用手术刀柄轻轻敲击玻璃,又像祖父当年在实验日志上写字的笔尖声,带着一种跨越时空的熟悉感,却不再让人恐惧。

    伊丽莎白抬头看着钟盘上的樱花花苞,小声说:

    “爸爸,4:07的时候,我们是不是很害怕?”

    杰克握紧她的手,轻声回答:

    “是呀,但现在不怕了,因为我们已经把疼痛送走了,这一次,春天会帮我们把不好的记忆都换掉。”

    敲击声持续了大概十秒,井底突然升起一束淡金色的光。

    光束笔直地冲向钟楼顶端,在半空中停下,慢慢展开,浮现出一座微型医院。

    那是圣玛丽医院的旧址,红砖墙、尖顶窗,和杰克在祖父日记里看到的插画一模一样,却空无一人。

    没有穿着白大褂的医生,也没有推着药车的护士,只有安静的走廊和明亮的房间。

    微型医院的门诊大厅里,悬挂着一盏樱花木制成的吊灯。

    灯罩是圆形的,上面刻着细碎的樱花纹路,灯罩内部嵌着47粒铜钟齿轮。

    正是之前吞噬过生命的齿轮,此刻却安静地嵌在樱花木里,不再转动,像被时光封存的纪念章。

    大厅的墙壁上,一块电子屏突然亮起,淡蓝色的光里,一行白色的字慢慢浮现:

    “第48次门诊·疼痛已注销”。

    “注销”两个字用的是加粗字体,像是在郑重宣告:

    所有与疼痛相关的“就诊记录”,都已被彻底清除,不再留下任何痕迹。

    伊丽莎白伸出手,指尖轻轻触碰光柱。

    就在她的指尖碰到光的瞬间,微型医院突然开始放大,像被按下了“还原键”,很快就把整个钟楼填满。

    他们不再站在钟楼下,而是被“吞”进了医院大厅。

    脚下是透明的地板,能清晰地看到下方河堤的野蔷薇,头顶是樱花木吊灯,周围是安静的门诊走廊。

    “哇!我们真的在医院里!”

    伊丽莎白兴奋地跑了两步,脚下的透明地板映出她的身影。

    “这里一点都不可怕,像我们现在住的医院一样温暖。”

    ha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