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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3章 荒山夜灯
    我们村叫灯影村,名字听着玄乎,其实平常得很。村口的老槐树底下,夏日里总坐着摇蒲扇的老人,说这名字来自老辈人传下来的故事——荒山里的古墓,偶尔会在深夜亮起幽幽的灯火,像鬼魂提着灯笼在巡山。

    说归说,谁也没真见过。村里的壮劳力大多外出务工了,留下些老人孩子守着日渐荒芜的田地。我因母亲病重,从城里辞工回来照料,一晃就是半年。

    那是初秋,玉米秆子高过人头,风吹过沙沙作响。母亲的身子见好些,能下床走动了,我便得空去后山拾些柴火。

    后山其实是个丘陵,我们叫它“老坟坡”,因为上面满是年代久远的荒坟,有些连碑都没有了,就一个个小土包,长满了杂草和野枸杞。村里人平日都不太去,说那地方“阴气重”,但柴火多,我也没多想。

    那天下午天色灰蒙蒙的,像是要下雨。我背着竹筐,沿着熟悉的小路往上爬。坡上的野菊开得正盛,金灿灿一片,与半人高的狗尾巴草交织在一起,在微风中起伏。远处梯田里的稻子泛着黄,几间灰瓦房散落其间,炊烟袅袅升起。

    快走到坡顶时,我忽然瞥见不远处有个土包,像是新坟,但又没有立碑。坟头上赫然放着一盏煤油灯,老式的玻璃灯罩,铁皮底座已经生锈,但擦得亮堂。

    我心里嘀咕:谁家上坟还放盏灯?也不怕风吹倒了引起山火。

    犹豫了一下,我还是走过去想把它拿走。山里风大,万一真着火了,整片山坡都得遭殃。

    就在我手指快要碰到灯罩时,突然背后传来一声厉喝:“别动!”

    我吓得一哆嗦,回头看见村里的老光棍刘瘸子一瘸一拐地冲我跑来,脸色煞白。

    “刘叔,咋了?”

    刘瘸子一把拽住我的胳膊,把我拉开好几步远,气喘吁吁地说:“你不要命了?这是‘引魂灯’!”

    “啥引魂灯?”我一头雾水。

    刘瘸子盯着那盏灯,眼神恐惧:“老辈人传下来的规矩,横死之人找不到尸首的,就在荒坟头点一盏灯,灯油里混着死者的头发和指甲,等魂魄看见灯火,自己找回来。这灯不能碰,一碰就把魂引到你身上了!”

    我听得脊背发凉,但还是强装镇定:“刘叔,这都啥年代了,还信这些...”

    “不信?”刘瘸子冷笑一声,指了指那盏灯,“你看那火苗!”

    我定睛看去,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当时山风不小,周围的草都在摇晃,可那灯焰却笔直向上,纹丝不动,就像在无风的室内一般。

    “这...这怎么回事?”

    “因为那不是给活人看的火。”刘瘸子压低了声音,“天黑前赶紧下山,最近别来老坟坡了。”

    他说完就一瘸一拐地走了,留下我站在那儿,心里发毛。

    我最后还是没动那盏灯,匆匆拾了些柴火就下山了。回家后也没跟母亲提起,怕她担心。

    那天晚上,我做了个奇怪的梦。梦见自己站在老坟坡上,四周漆黑一片,只有那盏煤油灯亮着,火苗依然一动不动。黑暗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绕着灯打转,像飞蛾,但形状又像是人影,飘忽不定。

    醒来后一身冷汗,窗外月光如水,洒在老旧的土地板上,白晃晃一片。

    之后几天,我刻意避开了老坟坡。但心里总惦记着那盏灯,不知道还在不在。

    第五天下午,我路过村委会门口,看见墙上贴着一张寻人启事。上面写着:赵小梅,女,26岁,于九月十八日外出未归,穿红色外套,黑色裤子...下面有张照片,一个眉清目秀的姑娘笑着。

    我心里咯噔一下——九月十八,不就是我看到那盏灯的前一天吗?

    “这谁家的姑娘?”我问旁边看热闹的村民。

    “就榆树村东头老赵家的闺女,在城里打工,听说那天回来相亲,下了客车就没人见过了。”一个婶子摇头叹息,“多好的姑娘,怕是凶多吉少喽...”

    我突然联想到那盏“引魂灯”,后背一阵发凉。

    又过了两天,我心里越来越不安,终于忍不住又去了老坟坡。秋意更浓了,野菊花开得越发灿烂,金黄金黄的,衬得那些荒坟更加凄凉。

    那盏灯还在。

    它依然立在那座无名坟头上,玻璃罩子被擦得干干净净,里面的灯油似乎新添过,火苗还是那样诡异得静止不动。

    我远远地看着,不敢靠近。这时注意到坟堆侧面有些异样——那里的土颜色比周围新鲜,好像被人翻动过不久。

    一个可怕的念头冒出来:这坟里会不会埋着赵小梅?

    我被自己的想法吓到了,转身想去找村长说明情况。刚走几步,忽然看见不远处草丛里有个红色的东西。

    走近一看,是一小块红色布料,挂在枸杞刺上,像是从衣服上撕下来的。我立刻想起了寻人启事上说的“红色外套”。

    我的心怦怦直跳,顾不上害怕,赶紧跑下山直奔村子。

    村长听了我的描述,脸色凝重起来,立刻叫上了几个壮劳力,带着铁锹镐头跟我上了老坟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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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了地方,那盏灯居然不见了!坟头上空空的,什么也没有。

    “灯呢?明明刚才还在的!”我急得满头大汗。

    几个村民面面相觑,眼神里带着怀疑。

    “你说有灯,还有红布条...”村长沉吟着,“红布条在哪?”

    我赶紧带他们去我刚才发现红布条的地方,可是——枸杞刺上什么也没有,那块红布条也不翼而飞!

    这下村民们开始窃窃私语了,有人说我是不是眼花了,有人说大白天活见鬼。

    我急得百口莫辩,突然想起坟堆侧面新翻的土:“对了,那里的土肯定是新动的,挖开看看就知道了!”

    村长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点了点头:“挖吧,小心点。”

    两个壮劳力开始挖坟,铁锹一下下插进土里。所有人都屏息凝神盯着,四周只有风声和挖土声。

    挖了约莫半米深,铁锹碰到了什么东西——不是棺材,而是个麻袋。

    当麻袋被拖出来时,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气——麻袋底部渗着暗红色的血迹,已经干涸发黑。

    村长颤抖着手解开麻袋口的绳子,里面赫然是一具女尸,穿着红色外套,黑色裤子,正是失踪的赵小梅!

    人群顿时炸开了锅,有人跑去报警,有人呕吐起来。我双腿发软,靠在旁边的树上,浑身冷汗。

    就在这时,我忽然感觉有人在盯着我。猛地抬头,看见远处灌木丛中一闪而过的人影——瘸着腿,很快消失在山路拐角。

    是刘瘸子!

    警察很快来了,封锁了现场。根据我的提示,他们在刘瘸子家搜出了那盏煤油灯和带有血迹的衣物。真相大白:刘瘸子见赵小梅独自行走,心生歹意,欲行不轨时遭遇反抗,失手杀了人,这老杂毛还奸了尸,几次后腻了,连夜埋在老坟坡。然后又不知从哪听来的邪门法子,点了那盏“引魂灯”,以为能让魂魄安息,不来找他麻烦。

    案子破了,村里恢复了往日的平静。但每当我走过老坟坡,总会想起那盏诡异的灯和那个可怜的姑娘。

    深秋的一天黄昏,我下山晚了,路过老坟坡时天已经擦黑。不知怎的,鬼使神差地,我又走到了那座坟前。

    新立的墓碑前,放着村民们献的野菊花。我默默站了一会儿,正要离开,忽然眼角的余光瞥见一点光亮。

    我猛地转头——墓碑旁,那盏煤油灯又出现了!玻璃罩干干净净,灯油满着,火苗静静地燃烧,一动不动。

    我的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浑身血液都凉了。灯不是被警察作为证据拿走了吗?怎么会又在这里?

    我不敢靠近,也不敢转身逃跑,就那么僵在原地,眼睁睁看着那盏灯。

    突然,灯焰轻轻晃动了一下——这是第一次见它动——然后缓缓地,慢慢地熄灭了。

    一缕轻烟从灯罩中飘出,在空中盘旋了一圈,像是道别,随后消散在暮色中。

    我忽然明白了什么,心中不再害怕,反而有一丝释然。

    转身下山时,天已全黑,远处村里灯火点点,温暖而安宁。风吹过山坡,野菊花和狗尾巴草沙沙作响,像是低语,又像是叹息。

    那盏诡异的灯再也没出现过。

    后来听老人说,冤死的魂魄找不到归途,就会在人间徘徊。一盏灯,一点光,就能指引它回家。魂归了,灯就灭了。

    荒山夜灯,照的不是幽冥,是归途。魂兮归来,不再漂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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