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红烛映着龙凤喜帐,光影摇曳。赫舍里端坐床沿,大红盖头下,她咬紧下唇,指尖深深掐进掌心。
殿外礼乐渐歇,脚步声由远及近。宫女们整齐地请安:"恭请皇上圣安。"
"都退下。"康熙的声音清冷。
金秤杆挑起盖头的刹那,赫舍里抬眸,正对上康熙深邃的眼。烛光勾勒出他棱角分明的轮廓,那目光如刀锋般锐利。
"皇后今日甚美。"康熙嘴角微扬,眼底却无笑意。
赫舍里垂眸福身:"臣妾惶恐。"
合卺酒在烛光下泛着莹润光泽。康熙执起一杯递来:"饮过合卺酒,便是真正的夫妻了。"
接过酒杯时,她指尖微微颤抖。抬眼偷瞄,康熙正目不转睛地盯着她,那目光似要将她看穿。
酒液入口的瞬间,赫舍里瞳孔骤缩。这味道...不对!
强压下惊慌,她咽下酒液。只见康熙冷笑一声,将自己杯中酒一饮而尽。
"皇后似乎很惊讶?"康熙放下酒杯,声音低沉,"朕只是将计就计罢了。"
赫舍里心中一凛,面上仍保持镇定:"臣妾不明白皇上的意思。"
"不明白?"康熙忽然扣住她的下巴,迫她直视,"那药粉来自关外,皇后当真不知?"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一年前初入宫时,她还是个天真的格格。御花园里追着彩蝶,却不小心撞进一个温暖的怀抱。
"大胆!"太监尖声呵斥。
抬头间,对上一双含笑的眼睛。那时的康熙尚未亲政,眉宇间还带着少年人的朝气。
"无妨。"年轻的皇帝摆手,目光停留在她脸上,"你是..."
"奴才赫舍里氏,索尼大人之女。"她慌忙行礼,却因太过紧张踩到裙摆,整个人向前栽去。
一双有力的手臂稳稳接住了她。淡淡的龙涎香萦绕鼻尖,她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
"赫舍里..."康熙轻声念着她的名字,似在品味,"朕记住了。"
现实与回忆交错,赫舍里被拉回当下。康熙的手仍捏着她的下巴,力道大得让她生疼。
"皇上..."她艰难开口,"臣妾对天发誓,绝无害您之心。"
康熙冷笑松手:"那你告诉朕,为何你的贴身宫女今日偷偷将一包药粉交给了御膳房的小太监?"
赫舍里脸色煞白。阿玛...是阿玛的安排吗?
"臣妾冤枉。"她跪伏在地,嫁衣铺展如血,"若皇上不信,臣妾愿以死明志。"
康熙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眼中情绪晦暗不明。良久,他伸手将她扶起:"起来吧。今日毕竟是我们的大婚之夜。"
起身时药力发作,她踉跄了一下。康熙适时揽住她的腰,温热的气息喷在她耳畔:"药效如何?"
浑身无力,眼前阵阵发黑。康熙打横将她抱起,轻轻放在喜床上。
"放心,只是些让人无力的药物,不会伤身。"康熙的声音忽远忽近,"朕倒要看看,是谁在背后操纵这一切。"
意识模糊间,她听见康熙在耳边低语:"你以为朕不知道你和吴三桂的往来?"
这句话如惊雷炸响,赫舍里猛地睁大眼睛。康熙怎会知道?那些密信明明...
"睡吧。"康熙轻抚她的发丝,动作温柔却令她毛骨悚然,"明日早朝,朕还要处理三藩的奏折。"
药力袭来,赫舍里最终沉沉睡去。朦胧中,她仿佛又回到了初入宫时的御花园,彩蝶翩跹,少年帝王含笑而立...
次日清晨,赫舍里被宫女唤醒时,康熙早已离去。枕边放着一封信笺,上面是康熙亲笔所书:"酉时御花园相见。"
展开信笺,一张小纸条飘落。上面只有寥寥数字:
"关外密信,朕已收讫。"
赫舍里攥紧纸条,指节泛白。康熙这是在警告,也是在试探。阿玛究竟在谋划什么?为何要在这新婚之夜下手?
更衣梳妆时,她对着铜镜凝视自己的面容。昨日的新娘妆还未完全褪去,眼下却已浮现出青黑。她扯了扯嘴角,想露出个苦笑,却发现连表情都变得僵硬。
"娘娘,该用早膳了。"宫女轻声提醒。
赫舍里点点头,却毫无食欲。她望着窗外湛蓝的天空,思绪纷乱。康熙既然掌握了关外密信,为何不当场揭穿?反而选择这般隐晦的方式?
或许...他也在观望,在权衡。毕竟索尼一族在朝中的势力不容小觑,而吴世璠的叛乱更是迫在眉睫。
想起昨夜康熙提及吴三桂时的语气,赫舍里不禁打了个寒颤。那语气平淡,却透着森森寒意,仿佛在说:朕都知道,但暂且不与你计较。
午时,内务府送来几匹江南新贡的绸缎。赫舍里随意翻看着,突然发现其中一匹暗纹锦缎的夹层里,藏着一张薄如蝉翼的纸片。
纸上只有一句话:"东窗事发,速离京城。"
赫舍里的手微微发抖。这字迹,分明是阿玛的亲笔。可如今她身为皇后,能逃到哪里去?
"娘娘,太皇太后请您过去说话。"小太监在门外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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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舍里深吸一口气,将纸片迅速藏入袖中。转身时,已是端庄温婉的模样:"本宫这就去。"
慈宁宫内,太皇太后正在诵经。见赫舍里进来,只淡淡扫了一眼:"坐下说话吧。"
"谢太皇太后。"赫舍里依言落座,却见太皇太后手中的佛珠停顿了一瞬。
"昨夜的事,哀家听说了。"太皇太后缓缓开口,"你可知错?"
赫舍里心头一紧:"孙媳不知太皇太后所指何事。"
"装傻?"太皇太后冷哼一声,"索尼家的女孩,什么时候学会这一套了?"
赫舍里连忙跪下:"太皇太后明鉴,孙媳实在不知..."
"够了!"太皇太后打断她的话,"哀家问你,那药粉从何处来?"
"孙媳..."赫舍里欲言又止。
"你以为哀家不知道?"太皇太后声音转冷,"索尼府上那位幕僚,近日可曾去过关外?"
赫舍里浑身一震。原来太皇太后也已经察觉。难怪康熙昨夜那般笃定,怕是早就与慈宁宫互通消息。
"起来吧。"太皇太后叹息一声,"哀家知道你也是身不由己。但这紫禁城里的规矩,容不得半点差池。"
"谢太皇太后教诲。"赫舍里起身,背脊挺得笔直。
"记住,"太皇太后意味深长地说,"这后位,既是荣耀,也是枷锁。你若想活命,就得学会在刀尖上跳舞。"
离开慈宁宫时,赫舍里感觉背上已被冷汗浸透。太皇太后的话字字如针,刺得她遍体生寒。
回到坤宁宫,她取出那张纸条反复查看。东窗事发...究竟是哪件事?是关外的密信,还是别的什么?
暮色降临时,她独自来到御花园。彩蝶依旧翩跹,却再难寻到那个含笑的少年身影。
康熙站在湖边,背影修长。听到脚步声,他并未回头:"你来了。"
"皇上召见,臣妾岂敢不来。"赫舍里福身行礼。
"平身吧。"康熙转过身来,月光下他的眼神格外幽深,"朕给你一个机会,说实话。"
赫舍里沉默片刻:"皇上想知道什么?"
"你父亲,最近可有什么异常举动?"康熙走近一步,"不要骗朕。"
她垂眸思索。如实相告,可能会牵连索尼一族;若是隐瞒,怕是连眼前的这个男人都保不住。
"臣妾..."她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决然,"父亲确实与关外有所往来,但具体事宜臣妾并不知情。"
康熙盯着她看了许久,忽然笑了:"很好,总算说了句实话。"
"皇上..."赫舍里欲言又止。
"朕知道你想问什么。"康熙负手而立,"为何没当场揭穿?因为朕需要一个稳定的朝局,更需要一个可靠的皇后。"
赫舍里怔住:"皇上信得过臣妾?"
"不是信你,"康熙转身直视她,"而是信你自己会做出正确的选择。索尼一族的荣辱,全系于你一身。"
夜风拂过,带来一阵寒意。赫舍里望着康熙的背影,第一次看清了这个男人的深沉与算计。
或许,这就是帝王之道。永远在制衡,在权衡,在下一盘看不到尽头的棋。
"臣妾明白了。"她轻声说。
康熙没有回头,只是挥了挥手:"回去吧,好好想想该如何应对。朕给你的,不是一个答案,而是一个选择。"
走在回宫的路上,赫舍里仰望星空。今夜的月亮格外明亮,照亮了整座紫禁城。
她终于明白,这场婚姻从来就不是简单的联姻。这是康熙布下的一个局,一个让她不得不忠于他的局。
可笑的是,她竟然一度以为,那个在御花园里含笑注视她的少年,是真的对她动了心。
回到寝宫,赫舍里取出那张纸条,点燃蜡烛将其烧毁。火焰跳动间,她的眼神愈发坚定。
既然选择了这条路,那就走到底吧。为了索尼一族,为了这座紫禁城,更为了那个在棋盘上运筹帷幄的男人。
窗外传来更鼓声,已是子时。赫舍里躺在床上,却毫无睡意。明天,又是新的一天。而这深宫里,每一天都是新的博弈。
她闭上眼睛,脑海中浮现出康熙最后的那句话:"朕给你的,不是一个答案,而是一个选择。"
是啊,人生何尝不是如此?每个人都面临着无数的选择,而每个选择,都将决定未来的走向。
赫舍里轻轻叹了口气。至少现在,她做出了自己的选择。至于对错,就让时间来证明吧。
窗外月色如水,照进这座承载着无尽数不清秘密的宫殿。而在重重宫墙之外,更大的风暴正在酝酿。
赫舍里知道,这只是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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