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卷着残叶,在紫禁城的金砖地上打着旋。乾清宫前的铜鹤口中吐出袅袅青烟,映得殿前石阶泛着冷光。
康熙帝的銮驾刚入午门,曹寅便急匆匆迎上前来。他脸色煞白如纸,嘴唇微颤,似乎想说什么却哽在喉咙里。膝盖一软,扑通跪倒在地。
"皇上,太子殿下......"他的声音轻得像一片羽毛,"太子殿下突发急症,太医们已束手无策!"
康熙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上头顶。手中的缰绳被攥得死紧,掌心隐隐发疼。他顾不得天子威仪,翻身下马,疾步向内宫奔去。
鎏金靴踏在青石板上发出急促的脆响。身后随从的脚步声乱如急雨,但都追不上皇帝焦急的步伐。
毓庆宫内药香刺鼻。十余名太医跪伏在地,为首的太医院院正周明焕额上冷汗涔涔。龙榻上的胤礽面色青紫,嘴唇乌黑,胸口几乎看不出起伏。只有微微颤抖的眼睫证明他还活着。
"怎么回事?"康熙的声音像淬了冰。他一把揪起周明焕的衣领,"太子若有闪失,朕诛你们九族!"
周明焕的胡须抖得厉害:"回、回皇上,太子殿下中的是'牵机引',此毒需至亲心血为引方能解毒......"
殿内霎时静得可怕,只剩铜漏滴答作响。康熙的手缓缓松开,目光扫过满殿低垂的头颅。佟国维站在角落,面色阴晴不定;索额图攥着朝珠的手指节发白;明珠垂着眼帘,嘴角却几不可察地抽动了一下。
"心血为引?"康熙冷笑一声,"朕的血莫非还救不了自己的儿子?"
"皇上三思啊!"周明焕重重叩首,"取心血风险极大,稍有不慎......"
"住口!"康熙厉声打断,"朕当年亲征噶尔丹,万箭穿心都不曾皱眉,今日为救太子,区区取血算得了什么?"他猛地扯开龙袍袖口,露出劲瘦的手腕,"取刀来!"
曹寅扑上来抱住康熙的腿:"皇上!让奴才先试试,奴才也是爱新觉罗的血脉......"
"滚开!"康熙一脚踹开他,"朕还没死呢,轮不到你们逞英雄!"
周明焕颤巍巍捧来银刀玉碗,刀锋在烛火下泛着冷光。康熙毫不犹豫地在腕间一划,鲜血如注流入玉碗。殿内众人屏息凝神,只听得见血滴"嗒嗒"作响。
就在此时,周明焕突然老泪纵横:"皇上......老臣有罪!当年佟佳娘娘......她不是病逝的......"
康熙的手腕一抖,鲜血溅在赫舍里皇后的玉牌上。那枚他随身佩戴二十年的羊脂玉牌突然泛起诡异红光,血珠在玉面上蜿蜒流动,渐渐凝成一行行小字。
"这是......"康熙瞳孔骤缩。玉牌上赫然显现出完整的解药配方,字迹娟秀却陌生——绝不是赫舍里的笔迹。
周明焕面如死灰:"佟佳娘娘是为皇上试毒而亡......先帝晚年疑心皇上结党,在御膳中下毒试探......佟佳娘娘知情后,每次都用银簪先试......"
康熙耳边嗡嗡作响,佟佳氏临终前苍白的笑靥浮现在眼前。那时她攥着他的手说"妾身福薄",原来竟是这个意思!
血仍在流,玉牌上的字迹越来越清晰。康熙却觉得视线开始模糊。
"皇上!"曹寅惊呼。康熙晃了晃身子,强撑着将玉碗递给周明焕:"快......救太子......"
索额图突然上前一步:"这配方来路不明,万一是......"
"朕的儿子快要死了!"康熙怒吼,眼前一阵阵发黑,"管它是神迹还是妖术!"他最后看了一眼玉牌上陌生的字迹,在昏迷前模糊地想:这到底是谁留下的?
玉碗中的血泛着诡异的金红色,周明焕盯着那碗血,手抖得几乎捧不住碗。他知道一个更可怕的秘密——太子中毒前,曾有人向他打听过"牵机引"的特性。而那个人,此刻正站在殿角的阴影里。
那人缓缓走出阴影,正是太子府总管李德全。他脸上挂着意味深长的笑容,看着昏迷的康熙和奄奄一息的太子,轻声说道:"有趣,真是太有趣了。"
周明焕额头的冷汗更多了。他想起三天前,李德全确实来过太医院,详细询问过"牵机引"的毒性特征。当时他以为只是寻常问诊,现在想来......
"周大人,"李德全凑近低语,"这件事若是传出去,对太子殿下可大大不利啊。"
"你......"周明焕浑身发抖,"是你给太子下了毒?"
"我可没这么说。"李德全狡黠一笑,"不过太子殿下近日确实常在书房独处,谁知道他是不是误食了什么不该吃的东西呢?"
"你这奸佞小人!"周明焕气得发抖,却不敢大声斥责。毕竟,他亲眼看见太子在书房翻阅那些可疑的密信。
曹寅守在昏迷的康熙身边,看着玉牌上逐渐显现的字迹,眉头越皱越紧。他注意到一个细节——这些字虽然娟秀,但笔锋间透着一股凌厉之气,像是常年习武之人所书。
"不对劲。"曹寅心中暗忖,"赫舍里皇后出身书香门第,字迹温婉柔和,绝不可能写出这样的笔锋。"
这时,昏迷中的康熙突然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曹寅连忙查看,发现皇帝的脸色越发苍白。那道伤口还在汩汩流血,显然割得太深了。
"快止血!"曹寅喊道,"再这样下去,皇上也要......"
话未说完,他忽然顿住了。因为他看到玉牌上的字迹最后一行写着:"若要彻底解毒,需以施毒者心头热血为引。"
这个发现让曹寅脊背发凉。他看向远处的李德全,对方正好整以暇地整理着衣袖,眼神闪烁。
"周大人,"李德全忽然开口,"你说这配方会不会是有人故意留下的陷阱?毕竟,谁会知道要用施毒者的心头血呢?"
周明焕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他想起太子中毒前,确实见过李德全与一名神秘蒙面人在御花园密谈。
"等等,"曹寅突然想到什么,"如果真是陷阱,为何配方会出现在赫舍里的玉牌上?而且,这字迹......"
他仔细端详着玉牌,忽然发现字迹边缘有细微的裂痕。这不是普通的刻字,而是某种特殊工艺印上去的。
"难道......"曹寅倒吸一口冷气。他想起民间传说中的一种秘术,可以通过特定材质记录信息,待到特定条件触发时显现。
就在众人各怀心思时,昏迷的康熙突然睁开眼睛。他的眼神异常清明,仿佛刚才的虚弱都是伪装。
"朕都知道了。"康熙缓缓坐起身,目光如炬地扫过在场每个人,"包括太子中毒的真相,也包括某些人的......不臣之心。"
这句话如同惊雷,震得殿内众人脸色大变。李德全的笑容僵在脸上,周明焕的冷汗又冒了出来,就连一直镇定的曹寅也不由自主地握紧了拳头。
康熙站起身,走到玉牌前。他轻轻抚摸着上面的字迹,语气复杂地说:"这配方,朕认得。是她留给朕的最后一道考题。"
"谁?"曹寅忍不住问。
康熙没有回答,只是深深看了眼玉牌,转身走向龙榻上的太子。此时,胤礽的呼吸已经平稳了许多,脸色也恢复了些许红润。
"传朕旨意,"康熙沉声下令,"即刻封锁毓庆宫,任何人不得出入。另外,传刑部尚书进宫,朕要亲自审问一件陈年旧案。"
周明焕听到这里,双腿一软跪倒在地。他终于明白,皇帝早就知道了些什么。而这枚玉牌上的字迹,不过是揭开真相的开始。
窗外的秋风更急了,卷着落叶在宫墙间盘旋。夜色渐深,紫禁城笼罩在一片诡谲的气氛中。一场更大的风暴,正在酝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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