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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0章 这老人真的一下子散了
    “结果呢?落地才知道,理想很丰满,现实特骨感。

    他那点岛国钞票,在华夏连瓶水都买不起,身无分文,连个落脚地儿都没有,饿得差点在街头啃纸箱。”

    “整整三天,他没吃上一口热饭,连厕所都舍不得上,生怕花一毛钱。

    就在这时候,他碰上了我妈——一个富家千金,开着豪车,穿着高定,踩着高跟鞋,愣是蹲在天桥底下,递给他一个肉包。”

    “那包子热乎,还带着葱花味儿。

    她问他从哪儿来,他不敢说真话,就编了个‘留学生’的谎。

    她信了,二话不说,掏钱给他租了房,买衣服,甚至教他认汉字。”

    “俩人就这么慢慢走到了一起,像一对被命运硬掰到一块儿的拼图。”

    “后来,你爹没告诉过她自己是岛国人吧?”胥炼忽然插嘴,声音不高,却像把刀子划破了空气。

    明智光彦手一僵,茶杯差点没端稳。

    他盯着胥炼,眼神里那点平日里的从容,瞬间碎成了渣。

    “你怎么知道?”他嗓音发干,像是被砂纸磨过。

    “哦,听人说的。”胥炼轻描淡写抿了口茶,眼睛都没抬。

    “谁说的?”明智光彦往前倾身,指甲几乎掐进掌心。

    “你猜。”

    屋里静得能听见窗外的风撞玻璃。

    明智光彦缓了口气,忽然又笑了,笑得冷:“你才多大?比我小三十岁不止。

    我爹我妈的事,连我家族里都绝口不提,你凭什么听过?”

    胥炼没急着答。

    他慢悠悠放下杯子,茶水都没晃出来一滴。

    “我也听人讲过一个故事。”他抬眼,语气平得像在念菜谱,“说是有个江南大户人家的小姐,爱上了个从岛国来的穷小子。

    家里撕破脸反对,她直接烧了婚书,卷了金银,私奔了。”

    “后来怀了孕,孩子还没落地,那岛国的家里人就找上门,二话不说,扛着人就走。

    小姐哭到流产,可孩子生下来才一个月,那帮人又回来,直接抱走婴儿,连句告别都不给。”

    “小姐疯了,整日蹲在码头,对着海喊他爹的名字。

    有人说她跳了江,有人说她进了庙,当了尼姑。

    但没人知道,她最后到底去哪儿了。”

    说完,他停住,像故意留个空隙,等着对方往里头掉。

    明智光彦嘴唇发抖,手指死死抠住桌沿,可眼神却亮得吓人。

    他没问证据,没质疑逻辑,也没再说一句“你骗人”。

    他只是轻轻,轻轻问:

    “那……她还活着吗?”

    明智光彦的手抖得像风里最后一片叶子,这辈子头一回,他摸到了这么多关于妈的事儿——说不定,还能亲眼见上一面。

    “她啊,老公走了,孩子也丢了,整个人一下子就垮了。

    没撑过几天,人就没了。”

    胥炼说着,嗓音也低了下去。

    那小姐不是普通人,当年是唱戏圈里的顶梁柱,南边北边谁不知道她的名号?正因如此,他才记得清清楚楚。

    “胥炼先生……她埋在哪儿?”

    这话和他爸生前说的,一字不差。

    明智光彦眼眶一热,眼泪无声地滚下来。

    他没想到,他妈竟是这么走的。

    “嗯,她当时有头有脸,后来家人也原谅了她,把人葬进了家族坟地。”

    看着眼前这个老人,为母亲连脊背都塌了下去,胥炼心里也像被谁攥了一下。

    他没忍住,把知道的全倒了出来——不是因为同情,是觉得,这事儿该让这孩子听全。

    “您……能带我去看看吗?”

    明智光彦年纪不小了,平日里挺拔,说话也有力气,可这一瞬,他像被抽了骨,脸上皱纹堆得像干涸的河床,老得不像话。

    “去那块地。”胥炼没回话,但车钥匙一拧,引擎轰了,脚下一踩——这就是答案。

    明智光彦双手叠在膝盖上,深深弯下腰,额头几乎贴到大腿。

    这礼,比胥炼救他命那回还重。

    车开了,没人说话。

    藤堂坐边上,眼睛死死盯着明智光彦,手攥着扶手,指节发白。

    他想说点啥,又怕一句话说错,这老人真的一下子散了。

    胥炼却慢悠悠喝了口茶,吃着小点心,眼神偶尔瞥一眼后视镜——他懂心疼,但更懂防备。

    到了地方,胥炼没下车。

    这是人家的家事,外人杵进去,反倒碍事。

    他只负责守门。

    藤堂把明智光彦从车里抱出来,轻轻放到轮椅上,正要推,却被拦住了。

    “别跟进来。”明智光彦声音轻,却硬得像铁。

    “长老,我推您进去就出来,就在门口等!”藤堂急了。

    “不用。”明智光彦没抬头,“我想一个人。”

    胥炼在车里开口了:“让他自己去。

    他得跟娘道个别。”

    藤堂愣住,看了看胥炼,又看看明智光彦——那老人眼神空了,像走丢了半辈子的人,终于找到了家门。

    轮椅自己动了。

    藤堂手一松,轮椅就那么慢慢朝里滑去。

    那片坟地早荒了。

    十几年前戏班没落,族人散的散、走的走,连看坟的都没留。

    一扇门早就歪了,只剩半边,轮椅从缝里挤进去,像一条鱼游回了水。

    藤堂没上车,也没走远,就站在远处盯着。

    他总觉得,光靠胥炼不够——得他自己亲眼看着,心才能踏实。

    车里,胥炼吃着零食,看云,喝茶,像什么都没发生。

    一个多钟头,明智光彦才出来。

    脸色灰了,但眼神稳了。

    不哭了,不抖了,整个人像从泥里爬出来,拍拍土,站直了。

    胥炼看了一眼,心里啧了一声——换成他,至少得瘫一个月。

    这人,骨头真硬。

    “胥炼先生……”上车后,明智光彦沉默了很久,久到快到目的地了,才轻声说,“还能麻烦您一件事吗?”

    胥炼没回头,只是放下茶杯:“你放心,墓地我让人修。

    要换碑、铺路、立碑文,都行。”

    他知道这人要什么。

    母亲的坟,破得像被风吹了百年的纸,谁看了不心酸?

    “不用换碑。”明智光彦摇摇头,“她当年是没我、没我爸,才被收进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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