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西省纪委。

    纪委书记钟照明坐在办公桌后，面前摊开着关于西明市长郑国涛涉嫌严重违纪违法的厚厚一摞卷宗。材料来自西明市纪委的初步核查，也包含了林万骁直接报送的关于其对抗组织审查的最新证据。线索清晰，证据链趋于完整，尤其是其妻弟王海山控股的明盛实业违规获取巨额政府补贴问题，几乎已是铁证如山。

    钟照明面容清癯，目光锐利，以铁面无私着称。他仔细审阅着每一份材料，手指在“口头关照”、“施加压力”、“胁迫企业主”等字眼上轻轻划过，眉头紧锁。作为党的“纪律部队”负责人，他深知这类问题的严重性，这不仅是经济贪腐，更是对组织纪律的公然挑战。

    他拿起红色的保密电话，接通了分管案件工作的副书记巫家宝：“西明郑国涛案，材料我看过了，性质恶劣，影响极坏。我的意见是，立即立案，并对其本人采取必要措施。你准备一下，马上开个书记办公会，走程序。”

    省纪委的行动，高效而保密。

    与此同时，西明市委大楼里，一种山雨欲来的压抑感几乎凝成了实质。郑国涛已经有两天没有公开露面了，市长办公室的门始终紧闭。各种小道消息在私下里疯狂流传，有人说他看到大势已去，主动去省里“说明情况”了；也有人说他称病在家，惶惶不可终日。

    真相，在第三天清晨，以一种冷酷而直接的方式，揭晓了。

    这天一早，郑国涛往常一样，在一种近乎麻木的惯性驱使下，起床，洗漱，准备去上班。只是镜子里那张脸，眼窝深陷，面色灰暗，仿佛一夜之间苍老了十岁。

    昨天夜里，他打电话给庄省长，省长要他好自为之。他知道自己气数已尽，省委的态度已经明确，省纪委的利剑随时可能落下，但他心底深处还残存着一丝连他自己都觉得可笑的侥幸。

    妻子王海霞在一旁默默地看着他，眼神里充满了恐惧和绝望，几次欲言又止。她弟弟王海山已经被带走调查，她知道，下一个，很快就会轮到自己的丈夫。

    上午八点四十分，两辆黑色的轿车，没有悬挂省直机关常见的号牌，而是普通的民牌，悄无声息地驶入了西明市委市政府大院，径直停在了大楼门口。车门打开，下来五六名身着深色夹克、神情严肃的男子。为首一人，正是省纪委副书记兼监察厅厅长巫家宝，他身后跟着的，是两名省纪委案件调查室的骨干。

    他们步伐沉稳，目不斜视，直接走进大楼，乘电梯上楼。

    此时，郑国涛正心神不宁地坐在自己的办公室里，面前的茶杯已经凉透，他却毫无察觉。秘书刚刚送来一份文件，他拿起来，目光涣散，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突然，办公室的门被敲响，不等他回应，门便被从外面推开。

    秘书站在门口，脸色有些发白，声音有些颤抖地说道：“郑市长，省纪委的同志……有事找您。”

    话音刚落，省纪委的几人已经越过钱伟年，走了进来。为首的巫家宝目光平静地看向瞬间僵在座位上的郑国涛，出示了相关证件和文件。

    “郑国涛同志，”巫家宝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纪律威严，“根据省纪委决定，现就你涉嫌严重违纪违法问题，请你按规定时间、规定地点接受组织谈话。请你配合我们的工作。”

    “谈话……”郑国涛喃喃地重复着这两个字，身体不受控制地开始微微颤抖。他当然知道这“谈话”意味着什么。这不是普通的约谈，这是被采取审查调查措施的正式开端！

    他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嘴唇哆嗦着，想说什么，却发不出任何声音。他下意识地看向窗外，看向这片他曾经呼风唤雨的土地，目光中充满了不甘、恐惧和彻底的绝望。

    “我……我需要打个电话……”他挣扎着，试图抓住最后一根稻草。

    “按照规定，暂时不能与外界联系。”副书记的语气没有任何波澜，“请吧，郑国涛同志。”

    两名年轻的纪检干部上前一步，一左一右，虽然没有肢体接触，但那无形的压力已经将郑国涛完全笼罩。

    郑国涛知道，一切都结束了。他艰难地、几乎是靠着意志力支撑着，从那张象征着权力和地位的宽大办公桌后站起身。双腿有些发软，他下意识地扶了一下桌沿，才勉强站稳。

    他环顾了一下这间他待了多年的办公室，目光扫过那些熟悉的摆设，最终颓然垂下。他没有再看任何人，像一具被抽走了灵魂的躯壳，在那两名纪检干部的“陪同”下，脚步虚浮地、踉跄地向外走去。

    走廊里，一些早到的干部恰好目睹了这一幕。他们屏住呼吸，贴着墙边站立，目送着那位曾经权倾西明的市长，在省纪委干部的簇拥下，沉默地走向电梯口。没有人说话，只有皮鞋踏在地板上的空旷回响，敲击在每个人的心头。

    郑国涛被带离市委大楼，上了那辆黑色的轿车。车门关上，隔绝了内外两个世界。车辆迅速启动，驶出大院，汇入街道的车流，向着省城的方向绝尘而去。

    郑国涛被双规的消息瞬间传遍了西明市的每一个角落。

    市委书记办公室，林万骁站在窗前，平静地看着楼下发生的一切。当那两辆黑色轿车驶离时，他缓缓转过身。秦致远站在他身后，低声汇报：“书记，省纪委的同志已经将人带走了。”

    林万骁点了点头，脸上没有任何喜悦或者轻松的表情，反而带着一种沉重的肃穆。扳倒一个腐败分子，固然是胜利，但这也暴露了一个地方政治生态曾经存在的问题，教训是深刻的。

    “通知在家的常委，半小时后开个短会。”林万骁吩咐道，声音沉稳，“稳定是第一位的。西明的工作，不能受到任何影响。”

    “是，书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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