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默的手还搭在苏弦的腕子上。她的脉搏很弱，但还在跳。他靠着剑匣的残骸坐下，右腿已经动不了，像石头一样僵住。左臂的黑气爬到了肩膀，皮肤下面好像有东西在动。
他们外面有一层金光罩，晃来晃去，看起来很薄，随时会破。
头顶那只紫色的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他们。
风停了。远处的声音也没了。
地面忽然抖了一下。
不是地震，是跳了一下，像心跳。
第二下很快来了，第三下更快。丹阁废墟的裂缝里开始冒出浓浓的血雾，味道很腥。那些被烧死、埋掉的弟子，一个个从地下爬了出来。
他们脸是黑的，衣服破烂，有的少了手脚，有的头歪着，可都站起来了。
所有人眼睛都是紫色的，没有眼珠，只有一片冷光。
第一个冲上来的是个外门弟子，胸口插着骨头。他张嘴大叫，声音不像人，像从地底传来的。陈默立刻把苏弦拉到身后，左手抓起那根滴血的铁链，狠狠插进地里。
铁链扎进焦土，划出一道红光。一圈红波纹散开，勉强撑起一个小屏障。
那人撞上光幕，被弹飞出去。但他马上又爬起来，继续冲。
不止一个。
三个，五个，十个……越来越多的人从缝里钻出来，眼睛发紫，嘴里低吼，全都朝这边跑。
陈默咬破舌头，一口血喷在铁链上。
铁链一下子变红，冒黑烟，接着燃起蓝火。他挥动铁链当鞭子，用力扫出去。
火鞭打中三个人，把他们抽飞。但他们落地后还是站起来，身上着火也不停下，继续走。
没用。
杀不死。
这些人已经不是人了，只是被人控制的壳子。
陈默喘着气，把铁链重新钉进地里，加固屏障。金光罩震了一下，连上了铁链，暂时稳住了。
他知道撑不了多久。
这时，天变了。
月亮一点点被黑影盖住，最后变成红色的血月。
三轮古月全暗了。天地间只剩主峰传来钟声。
咚——
一声钟响，一道血柱冲上天。
咚——
又一声，再起一道血柱。
八道血柱升空，连成一个大阵，像网一样罩住整个青冥宗。
陈默抬头看，左眼突然剧痛。
骨纹在眼里转，脑袋像被刀割。耳边全是声音——哭的，笑的，喊的，都是恨意。
他明白了。
八荒血祭阵，启动了。
这不是普通的攻击。整个宗门的地脉变成了祭坛。所有死掉的弟子，所有流过的血，都被拿去养邪尊。
他忍着头痛，用焚天骨狱的感觉探进地底。果然，每个失控的弟子体内都有细细的血线，顺着脊椎连到地底，通向一个中心点。
那是控魂经络。
玄明子虽然死了，他的身体还在地火层里，成了邪尊降临的媒介。
陈默看向主峰，看见血月中间的空间裂开了。
一只巨大的竖眼慢慢睁开，盯着他。
邪尊。
“游戏开始了。”
声音直接在他脑子里响起，像刮骨头。百里内的空气都在抖。
陈默没动。
他知道，现在不能退，也不能逃。
苏弦还在他怀里，呼吸很轻。她的手还紧紧抓着八骨戒。金光罩刚才被打了一下，忽明忽暗，快不行了。
更多弟子冲过来。
周子川出现了，脸上全是缝线，嘴裂到耳朵，眼睛发紫。赵三跟在后面，脖子歪着，手里拿着一把生锈的短刀。
他们走得很慢，但从不停下，一步一步靠近。
陈默把最后一点灵气注入铁链，再顺着铁链接到八骨戒。戒指轻轻颤了一下，金光罩重新亮了，比之前更稳。
他低声说：“再撑一会儿……就一会儿……”
其实他知道，这话不是说给苏弦听的。
是说给自己听的。
他背靠剑匣，抱紧苏弦。右手完全麻了，左臂的黑气爬上脖子，半边脸也僵了。
可他的眼睛还睁着。
看着满山遍野的紫眼。
看着天上的巨眼。
他抬起左手，把铁链尖对准血月里的那只眼睛。
没说话。
但眼神很清楚。
你要她，就得先杀了我。
邪尊的影子微微一动，那只巨眼缓缓眯起。
下一秒，所有围攻的弟子同时停下。
他们一起转身，面对陈默。
静。
一点声音都没有。
然后，所有人张开嘴，发出一样的吼声。
声音炸开，金光罩猛晃，表面出现裂纹。
陈默闷哼一声，嘴角流出血。
他死死抱住苏弦，左手抓紧铁链，手指发白。
背后的焚天骨狱影子剧烈抖动，快要灭了。
就在要破的时候，八骨戒突然一震。
一根细金丝从戒指里抽出，缠上他的手腕，顺着血脉流向心脏。
一股暖流进了胸口。
金光罩重新变实。
他喘着气抬头。
血月挂在天上。
四周都是鬼影。
邪尊的眼睛冷冷看着他。
他坐在废墟中间，抱着昏过去的琴师，左手握着染血的铁链，右腿几乎全变成石头，左臂的黑气已到脖子。
金光罩还在。
没破。
他还活着。
敌人还没得手。
远处又有新的人从地缝里爬出来，浑身湿透，像是从血河捞出来的。他们的紫眼亮了，脚步沉重，一步步走来。
陈默闭了下眼，再睁开时，眼里只有狠和决绝。
他把苏弦往怀里搂了搂，左手慢慢举起，铁链尖对准最近的那个弟子。
铁链末端滴下最后一滴血，落在地上，轻轻“啪”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