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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老爷子望了望窗外的天色,摆了摆手:“罢了,把这些画都取下来,带回去再想。”

    “随身带着,随时都能琢磨。”

    朱彪点头称是。暮色渐临,确实该回去了。

    待朱彪将八幅画全部取下,三人关好门准备离开。

    “这院子里有三间厢房……一间厨房。”

    “如果这间是皇后的,那另外两间……”

    朱允熥忽然眼睛一亮,望向那间带锁的屋子:“那间会不会是大哥的?”

    此言一出,老爷子和朱彪都满怀期待地望过去。

    “极有可能。”老爷子颔首。

    “那最后一间又是谁的呢?”朱彪追问。

    老爷子沉默不语,眼中的期待却愈发浓烈。

    “先办正事。”

    “回宫后,立即召集当年所有老臣……”

    “允熥,你把这七幅画临摹下来,原画妥善保管。将其余画作交给画师复制,分发给当年随我打天下的老臣们,问问他们可有什么头绪。”

    朱允熥连忙应下。

    眼下这事最是要紧,即便老爷子不吩咐,他们也都早有打算。

    老爷子又不放心地叮嘱:“那七幅画一幅比一幅古怪,第一幅尚有线索可循,是为父当年出家时的经历……”

    “第二个为何只是一个圆形?”

    “标儿,这圆的含义你需深思。”

    “父皇,儿臣明白。”朱彪耐心应道。

    朱元璋反复强调着相同的内容。

    这般重复的叮嘱。

    朱彪心知肚明,正是父皇心绪不宁的体现。

    急切之情已让老爷子无暇顾及言辞的重复……

    三人正欲返回行宫。

    忽然——

    “皇爷爷!”

    远处传来一声呼唤。

    朱元璋循声望去。

    只见朱允炆与蓝玉、傅友德匆匆赶来。

    老爷子眉头微蹙,不解他们为何来此。

    待众人走近,方知是专程来寻他的。

    “先回行宫!”

    “有要物需与你们商议!”

    朱元璋下令道。

    蓝玉躬身领命。

    傅友德趁机禀报:“陛下,宫中刚送来密信!”

    “所为何事?”朱元璋问。

    詹徽上前奏道:“是关于藩王返京之事。”

    “藩王返京?”

    “他们意欲何为?”

    朱元璋骤然止步,锐利的目光直射而来。

    早有准备的詹徽嘴角微动,回禀道:

    “陛下!”

    “太子病重的消息月前已传至各藩王府。”

    “秦王朱樉误以为太子是因替他求情忧思成疾,听闻消息后……”

    “竟单骑快马,效仿古人负荆请罪,一路哭嚎而来!”

    朱元璋双目圆睁。

    朱彪神情凝固。

    他深知兄弟性情——自己承袭母后温良,而秦王朱樉全然继承了父皇的刚烈霸道。

    行事向来率性而为!

    “让他滚回去!”

    朱元璋怒喝道。

    话音未落,他瞥见朱彪怀中的图样,忽又改口:

    “也罢!”

    “既然来了,你们都不准理会他!”

    “上次的账尚未清算!”

    “朕赐他丰饶封地,他不思安民,反而劳民伤财!”

    “若敢前来,定严惩不贷!”

    詹徽迟疑片刻,继续禀报:

    “陛下,除秦王外。”

    “晋王、燕王等诸位王爷皆误信太子病危……传闻晋王誓与秦王决斗,定要其偿命!”

    “燕王已命世子朱高炽、次子朱高煦佩戴白绫……似要前来奔丧……”

    詹徽言至此处,垂首不语。

    朱元璋面庞微微抽搐:

    “无人告知他们太子安然无恙吗?”

    詹徽急忙解释:“信使已派出,但具体情形尚不明确。”

    稍作停顿,语气转为沉重:

    “另有云南沐王府急报。”

    “沐英听闻太子病讯,急火攻心呕血病倒。”

    “据信使所言,恐怕……时日无多!”

    朱元璋踉跄后退。

    这个消息几乎将他击垮——

    “时日无多?”

    “这怎么可能!”

    老爷子低语良久,才怔怔地开口:

    “先回宫!”

    “召齐所有御医!马上去接沐王!”

    “云南湿气重,又加上急怒攻心,这是心病啊!”

    “让他见见太子,兴许就好了!”

    “快去!”

    此刻,老爷子眼前浮现的——

    全是他和马皇后刚成婚时,那个跟在身边,咿呀喊着爹娘的小小孩童。

    后来……

    那孩子长大了,为了避开皇室争斗,不成为他人棋子,

    竟主动请求,世世代代替大明镇守云南边境!

    如今……

    难道连他,也因为标儿……不行了吗?

    不!

    老爷子猛地望向朱彪。

    标儿能活!

    他也能活!

    深夜,南直隶的古道上。

    一名英武的中年男子策马疾驰,奔向京城!

    一人双马。

    此刻一匹马已累垮倒地,

    他毫不犹豫,翻身跃上另一匹。

    连日赶路,

    他身上的锦衣早已沾满尘土,狼狈不堪。

    长发胡乱束起,

    形如野人。

    但他全不在意,甚至不愿稍作歇息。

    从陕州到应天,

    路途遥远,

    他却将时间缩短了一半。

    换马之后,

    男子无心观赏沿途草木,

    只遥望前方。

    快到了…就快到了!

    大哥!

    我来了!!

    一念及此,男子情绪再度崩溃。

    他虎目含泪,

    狠狠扇了自己一巴掌,

    又伸手摸了摸背上的荆条。

    “大哥!”

    “全是我的错!全是我的错!”

    “我是混账,竟让你去拦老爷子……”

    “老爷子这几年简直疯了!”

    “杀胡惟庸、陆仲亨、郑遇春、费聚、赵庸、李善长……”

    “他谁不敢杀?”

    “我不过是想享享福罢了!”

    “打了这么多年的仗,立了这么多功劳,好不容易封了秦王,享享福怎么了?”

    “老爷子竟想召我回去,连我也要杀!”

    说到这里,悲从中来。

    他只觉满腹委屈涌上心头。

    想起那个从小护着他的大哥——

    这次,在他苦苦哀求下,大哥又一次护住了他。

    可他万万没想到,

    这竟是最后一次!

    “呜……”

    男子咬住自己的胳膊。

    他朱樉,横行半生,暴戾成性,动辄打杀奴仆,

    就连正妃——那个北元大将王保保之妹观音奴,

    他也从不怜惜。

    可是……

    他心里清楚,他只有一个大哥!

    他从未想过,

    有一天,大哥会因替他求情而死!

    想起这些年来,

    大哥在比他更暴虐的老爷子手下,如履薄冰,苦苦支撑,

    而自己却还要为难大哥,求他庇护——

    他对自己更是恨之入骨!

    这次他听说了,

    太子在御医摇头叹息、宣告不治之前,

    竟还在恳求老爷子……饶过他!

    “我简直是禽兽不如!”

    “是我害了大哥……”

    “这次就算老头子要削我的权、取我的命,我也必须去见你最后一面!”

    “无论如何!”

    性情暴烈的他,毫不犹豫地扬起鞭子,用尽全力抽下。

    这一路上,一人双马,已跑死了整整九匹。

    可他毫不怜惜。

    “驾!”

    他怒吼一声,催马欲奔。

    可就在此时——

    身后响起急促马蹄声,“秦王!秦王!”

    一队快马加鞭的卫士追上他。

    “秦王,京城传来消息……”

    朱樉猛地勒马。

    “太子已经没事了!”

    “您可以回去了!”

    什么?

    那领队又重复:“太子真的平安了!信使带回来的消息!”

    轰!

    朱樉又惊又喜。

    紧绷的心神骤然放松,他险些跌下马。

    幸而他武艺高强,硬是稳住了身形。

    但他随即警觉。

    浓眉紧锁,心思缜密的他察觉不对。

    厉声问道:“可有老头子的亲笔印信?”

    世上只有他敢称“老头子”。

    那士兵顿时慌了。

    赶紧回想——京城正式回文还没到。

    这消息不过是信使在京城听闻的……

    哪来的印信?

    见他迟疑,朱樉立刻明白了。

    “混账!”

    “竟敢骗我!”

    “这次我朱樉进京,就算是老头子也拦不住!”

    话音未落。

    朱樉背负荆条,再次挥鞭——

    “驾!”

    ……

    同一夜。

    行宫内灯火通明。

    詹徽、蓝玉、傅友德等人连夜观看着墙上悬挂的七幅画。

    众人陷入沉思。

    方才。

    皇上只拿出这七幅画。

    要求他们从中找出他与“马皇后”的关联。

    众人起初百思不解。

    但皇上并未解释。

    也未展示最后那幅属于马皇后的“画”!

    因为。

    那幅画太过真实。

    在得到答案前,他不想让臣子们知晓此事。

    以免引起波澜。

    ……

    此刻!

    白纸,黑圈。

    这是第二幅画的全部内容。

    如今皇上可以确定——

    这八幅图的主线,正是他与马皇后的联系。

    可是。

    即便他将这些告知群臣。

    众人仍想不明白。

    这个圆圈,与他还有马皇后,究竟有何关联?

    “臣曾听闻,圆象征循环,代表日复一日的生活。”

    蓝玉率先发表见解。

    “皇上,这莫非是指您与皇后共度的所有岁月?”

    皇上瞪了他一眼。

    面色不悦。

    “照你这么说,后面这发冠又作何解释?”

    第三幅图虽也是简笔画。

    但从形状能看出——

    是个发冠!

    蓝玉挠着头,这时皇上又指向第四幅图。

    “这个,你又如何解释?”

    第四幅图,画了一条卷起来的棉被……线条十分简单。

    蓝玉忍不住抓着自己的头发,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陛下,臣等实在看不明白,这个圈究竟代表什么?”

    “陛下是否理解有误?第七幅图为何仍是空白的?”

    老爷子神情复杂。

    怪就怪在这里——一张白纸,叫人怎么猜?

    他总算明白了,依靠这些人毫无用处。

    眼下不过是更添失望罢了。

    “行了!”

    “既然都猜不出来。”

    “那就都回去歇着吧。”

    “咱也猜累了。”

    “让脑子歇一歇,之后再想吧!”

    老爷子随意挥了挥手,示意众人退下。

    “皇爷爷!我一定会猜出来的!”

    临走之前,朱允炆双眼发亮,像是浑身充满了劲头。

    老爷子点了点头,这才意识到这几天似乎冷落了这个皇孙。

    “是允炆啊。”

    “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