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弃徐州,袁谭大军将长驱直入,轻易占据该地。"
夜风穿过军帐,卷起案几上的地图。郭嘉的手指划过淮水一线,低声道:"袁谭若取徐州,必引兵南下,与我隔河相望。"
"此乃驱虎吞狼之策。"荀彧接话时,烛火在他眼底跳动。
曹操手中的竹简突然发出脆响。这位枭雄此刻眉间褶皱深如刀刻——徐州城头还飘着他亲手插上的曹字旗,每一块墙砖都浸染着将士鲜血。
"司空!"郭嘉突然拔高的声调惊飞了帐外夜枭,"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案几上的青铜灯盏蓦地爆出灯花。曹操抓起令箭的瞬间,帐内所有人屏住了呼吸。
"传令曹仁。"掷地有声的四个字里,混着丝竹断裂般的叹息,"撤军!"
三百里外的下邳城门洞开。袁谭勒马立于甬道 ** ,铁甲折射着刺目天光。身后谋士的谄笑像黏腻的蜜糖:"此战过后,邺城那些墙头草,怕是要把三公子的门庭都踏平了。"
马蹄铁踏过青石板,袁谭余光瞥见城楼残破的曹字旌旗。他忽然扬鞭指向淮南方向,惊起满天栖鸦。
吕布见机逢迎,随即豪迈请缨。
自逃出寿春后,他只身北上,投奔袁谭。
当世第一猛将来投,袁谭颜面倍增,自然厚待,赐予兵马钱粮,视若股肱。
吕布则想借袁谭之力重振旗鼓,更欲杀陈宫、刘备以泄愤。
如今徐州已得,他迫不及待怂恿袁谭南进。
“顺势取淮南?”
袁谭眯眼,野心隐现。
得徐州令他在袁家声威大振,若再取淮南,便是盖世功业,届时袁绍岂能不立他为嗣?
“公则,我想继续南下取淮南,你意下下?”
袁谭问计郭图。
郭图当即道:“我军士气正盛,将士求战心切,此时南下必势如破竹,再立不世之功。”
得此支持,袁谭更有信心,南征蓝图已成。
步入州府,袁谭高坐堂上,陈登等徐州豪强、降官纷纷拜见。
“元龙曾任广陵太守,对淮水地形最熟。”
“吕布提议南下取淮南,你有何良策?”
袁谭素知陈登多谋,开门见山征询意见。
陈登抬眼迎上吕布的视线。
这些年间,徐州城头变换大王旗。
陶谦、刘备、曹操,乃至今日的袁谭...
主政者如走马观花,你方唱罢我登场。
即便吕布也曾短暂执掌徐州权柄。
正所谓铁打的世家,流水的州牧。
无论何人主政,陈氏一族始终稳如磐石。
此刻重逢,吕布不由忆起当年被陈登联合曹操逐出徐州时的窘迫。
这份旧怨始终如鲠在喉。
如今重返徐州,却已非昔日雄主。
甚至连割据一方的诸侯都称不上。
只得屈居袁谭帐下,沦为袁氏爪牙。
而眼前这个当年俯首称臣的陈元龙,竟与自己分庭抗礼。
羞愤交加之际,只见陈登径直向袁谭进言:
"大公子新得徐州,当以安定民心、整饬军务为首要。"
"淮南陈宫困守孤城,不足为患。不过..."
陈登神色骤然凝重。
"刘备坐拥荆扬,又得淮南大部,其势已非往昔可比。"
"如今七万大军兵临寿春,破城指日可待。"
"愚见以为,切不可轻启战端。"
"不如暂避锋芒,待官渡战局明朗再作计较。"
这番冷静分析,明确反对与刘备交战。
袁谭闻言眉头紧锁。
不等主公开口,吕布便讥讽道:
"大耳贼岂能与袁公相提并论?"
"元龙先生莫非还念着旧主,故意阻挠用兵?"
陈登眉头一紧,立即察觉吕布这是记恨旧怨,存心要找自己麻烦。
"昔日刘玄德执掌徐州,下官身为州府别驾,为其效命本是职责所在。"
"正如现今大公子主政徐州,下官同样会竭尽全力辅佐。"
"下官劝阻大公子与刘玄德交兵,纯粹是出于公心考虑。"
"吕将军,还望您别只顾私心,企图借大公子之力夺回寿春 ** 雪恨,却耽误了袁公的大业。"
陈登这番义正辞严的陈述,轻描淡写就将吕布驳得哑口无言。
更是当面揭穿了吕布的私心,令袁谭听得一清二楚。
吕布终究是武夫出身,论口舌之争哪是陈登对手,顿时被说得额头冒汗,无言以对。
"元龙,看来你对这位刘玄德,颇有畏惧。"
袁谭指尖轻叩几案,语气平淡地说道。
陈登面色如常,只是拱手回应:
"下官对刘玄德并非畏惧,只是实事求是。"
"平心而论,当年的刘玄德虽以仁德着称,但谋略武备皆有不足,难称雄主。"
"关键在于他得到了秦牧这位奇才。"
"此人智谋超群,神机妙算,恐怕连张良重生也要自叹不如。"
"据下官所知,刘玄德能绝处逢生,短短数年夺取荆襄、平定江东,称雄江南,全赖此人辅佐。"
"刘玄德得此人相助,简直如虎添翼,势头不可阻挡。"
陈登虽长年任职徐州,却始终密切关注刘备动向。
对刘备的了解,对秦牧的情报掌握,显然比袁谭详尽得多。
"说到秦牧的智谋,吕将军想必深有体会。"
"若非此人料事如神,恐怕吕将军至今仍是坐镇淮南的一方诸侯,何至于落得只身投靠大公子的境地。"
陈登目光转向吕布,话里藏针地讽刺了几句。
吕布脸色涨红,想要反驳却一时语塞。
袁谭眉头微蹙,疑惑道:
"青州时也曾听闻秦牧此人,不过是个乡野村夫罢了。"
"一介寒门子弟,真如元龙所言这般了得?"
袁谭话中透着明显质疑。
此时,郭图脸上浮现不屑之色,拱手道:
"刘备虽今非昔比,秦牧也确有几分才智。"
"但其主臣这些年欺软怕硬,所败不过是刘表、孙策之流,焉能与主公和大公子相提并论?"
"在下以为大公子不必过虑,不妨即刻发兵南下,趁刘备久攻寿春不下之际——"
话音未落,府外传来急报:
"淮阴袁胤急报!"
"刘备已攻陷寿春,陈宫被杀!"
"淮南尽归刘备所有!"
传令兵匆忙入内,打断了郭图侃侃而谈。
袁谭脸色骤变。
堂中众人无不变色。
即便一直不曾轻视刘备的陈宫,此刻也不禁动容。
他虽料定寿春终将为刘备所破,却未料到胜负竟分得如此之快——
比预计足足提前了两月有余!
"绝无可能!"
吕布拍案而起,怒喝道:
"陈宫那厮虽可恨,但寿春尚存近万兵马,以他的智谋怎会败得这般迅捷!"
袁谭强压震惊,命亲卫详述战报。
待亲卫念出秦牧献计水淹寿春、陈宫突围被截的经过后,大堂内鸦雀无声。
吕布瞠目结舌,再难出声。
四下响起此起彼伏的抽气声。
"水淹寿春...好一个秦牧!"
"竟使出如此狠毒之计..."
袁谭瞪大双眼,脸上写满震惊。
陈登缓缓吐息,感慨道:
"果然不出所料,个牧此人谋略过人。"
"其才智之高,犹在我预料之上。"
平复心绪后,陈登拱手进言:
"大公子,刘备已占寿春,掌控淮南全境。"
"此时南下争夺,已失先机。"
"在下以为,不如——"
话音未落,郭图傲然打断:
"刘备窃据淮南又如何?"
"在主公与大公子的威势面前,他仍不值一提。"
"淮南关乎大公子未来大业,无论如何都不可放弃!"
他刻意加重"大业"二字。
袁谭猛然警醒。
父亲袁绍对三弟袁尚的偏爱,令他必须建立殊勋。
仅得徐州不足立储,唯有夺取淮南击败刘备,方能以赫赫战功迫使袁绍立他为嗣。
"说得好!"
"本公子定要拿下淮南!"
"区区织席贩履之徒,也配阻我争储大计?"
袁谭决然下令:
"全军抓紧休整,随时准备南下!"
"命叔父袁胤备妥大军进驻广陵事宜。"
"再以父亲名义遣使寿春,勒令刘备交还淮南!"
"袁术乃我袁氏族人,其地当归我父所有。"
"若他抗命不遵,本公子正好名正言顺兴师问罪!"
吕布郭图欣然应命。
陈登暗叹一声,不再多言。
寿春城内,军师府邸灯火通明。
一场温馨的家宴正在进行。
秦牧设席招待吴氏与孙尚香,以及严氏携吕玲绮。
"淮南战事已了,寿春城已归我军所有。"
"吴夫人,孙 ** ,先前承诺送二位返建业。严夫人,吕姑娘,亦请同行回乡将养。"
秦牧含笑为两对母女安排归程。
席间众人相视,神色间皆显踌躇。
"军师可会同行?"
吴夫人轻声探询。
"主公将经略中原,我自当留守。"
秦牧摇头作答。
吴夫人沉吟良久,忽然展颜:
"寿 ** 土甚好,我们旧居于此,不如就此安顿。"
秦牧一时语塞。
严夫人见状亦道:
"我们母女也愿长居寿春,恳请军师成全。"
两位 ** 随之颔首,皆不愿离。
"既然诸位心意已决,便依各位之意。"
秦牧只得应允。
众人如释重负,举杯相敬。
酒过三巡,吴夫人迟疑道:
"老身另有一事相求,不知当讲否?"
秦牧搁盏颔首,静候下文。
吴氏轻咳两声,略显局促地开口:
"军师想必知晓,老身如今膝下只剩香儿这点骨血,只盼她日后能寻个倚靠。"
"香儿与军师颇有缘分,老妇斗胆想将她许给军师作妾室,不知军师意下如何?"
秦牧一时怔住。
这位吴氏竟在为自己女儿说媒?
他的目光转向孙尚香。
少女双颊绯红,眼波流转,却并未对母亲的直白提亲表示不满。
这般情态,分明是默许了这门亲事。
"军师对香儿有救命之恩,又替她雪恨复仇。能许配给军师这般英雄,实是她的福分。"
"只望军师不嫌我们母女出身微贱,给香儿一个归宿。"
"若能成全,老身感激不尽。"
吴氏言辞谦卑,近乎恳求。
秦牧顿时了然。
这对母女是担忧日后无依无靠,才想攀附于他。
见孙尚香含羞带怯的模样,显然对他也有情意,并非单纯攀附。
佳人如此倾心相许,若再推拒反倒矫情。
"既然夫人厚爱,若孙 ** 不嫌委屈,秦某自当应允。"
话音未落,吴氏已喜形于色,连连向女儿递眼色。
孙尚香眼中喜色难掩,垂首轻声道:"全凭母亲与军师做主。"
秦家的公子,您是什么样的身份,又是古往今来难得的奇男子。尚香能够侍奉在您身边就已经心满意足,哪里还会觉得受了委屈呢?
秦牧见孙家 ** 也亲口表明了心意,便含笑道:"既然这样,等找个合适的机会,我向主公禀明之后,再把这门亲事正式定下来,你们觉得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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