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民晁盖,携五百弟兄诚心来投。"晁盖单膝点地,声若洪钟,"往昔误入歧途,今愿归顺朝廷,为将军效犬马之劳。"
伍奎眼中精光闪动,亲手搀起这位山东豪杰:"晁兄弟这等人物,屈居校尉已是委屈。"见对方又要推辞,他压低声音道:"且附耳过来——"
三日后,汉军大营依旧风平浪静。将士们晨操晚练,倒像是来此游山玩水。这般反常景象引得众将私下议论纷纷,却不知主帅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牛头山上,庆功宴的酒香尚未散尽。小喽啰跌跌撞撞闯进聚义厅:"报!后山来了个自称晁盖的,带着五百人马要入伙!"
宋江举到唇边的酒碗微微一顿。吴用羽扇轻摇,意味深长地接过话头:"天王远道而来,哥哥何不亲自相迎?这江湖义气,总要给足才是。"扇面掩映间,两道目光在空中暗暗交锋。
大红灯笼高挂在寨门两侧,宋江抚须轻笑:"晁天王远道而来,宋某蓬荜生辉,快请入寨!"
传令兵得令,箭步如飞向后山奔去。
山风掠过牛头山麓,晁盖钢浇铁铸般的身影伫立在小径前。他凝视着蛇行斗折的山路,掌心渗出细密汗珠。若那宋江生性多疑......这个念头刚起,心头便没来由涌起阵阵恶意。自打从伍奎口中听得"宋江"二字,五脏六腑就像被人攥紧般难受。
"怪哉。"晁盖摩挲着腰间刀柄,"我与此人素不相识......"
正思忖间,山寨喽啰满头大汗跑来。晁盖见状嘴角微扬,抱拳时甲胄铿锵作响:"宋首领可愿相见?"
"天王折煞小人了!"喽啰慌忙还礼,"我家哥哥正备下酒席相候!"
五百精兵随着晁盖蜿蜒上山。古木参天蔽日,荆棘丛中枭啼阵阵。岔路如蛛网密布,若非熟识路径,纵有千军万马也要困死山中。晁盖余光扫过,亲兵会意,袖中炭笔在羊皮上簌簌游走。
行至山寨前,但见两队刀斧手雁翅排开。当中立着个面如锅底的矮壮汉子,身旁白面书生轻摇羽扇。晁盖心中雪亮,脚步不停向前迎去。
"久闻托塔天王威名!"宋江声若洪钟张开双臂,"今日得见,三生有幸!"
晁盖铁甲铿然抱拳:"冒昧来访,盼宋公收录。"话锋忽然一转:"只是弟兄们饥肠辘辘......"
宋江会意大笑,抬手间寨门洞开:"酒肉早已备齐!"
晁盖一语道罢,宋江先是一怔,随即不但全无愠色,眼底反倒掠过一丝喜意,热情地挽住晁盖的手腕往厅内引:"晁兄果然爽快!酒席早已备下,咱们边饮边叙!"
众人依次入席,宋江擎起酒盏高声道:"这杯敬晁兄!"
晁盖急忙离席还礼:"多谢宋公明哥哥!"
酒盏落案时,宋江眸光忽闪,黝黑面庞浮起疑云:"晁兄既为山寨之主,何故弃了基业来投我牛头山?"
此言既出,史进、张清、王英三人目光如钩般锁住晁盖,右手悄然探向案底暗藏的兵刃。
晁盖搁下酒盏,重重叹息间眉宇染上萧索:"哥哥有所不知。我本在卧虎山逍遥快活,怎奈冀州突现汉军,日日发兵剿掠周边山寨。我等势单力薄,听闻哥哥麾下兵强马壮,特来相投共襄义举,为我那些枉死的兄弟讨个公道!"
"尤其那汉将伍奎,端的狠毒!破寨必屠,我多少兄弟殒命其手——"晁盖说到激愤处目眦欲裂,铁拳捏得爆响,眼中似有烈焰喷薄。
"伍奎?!"宋江拍案而起,黑面涨红怒喝:"这厮亦害我两位结义弟兄!今日得晁兄相助,必叫那狗贼血债血偿!"
"谢哥哥大义!"晁盖作势哽咽,仰颈饮尽海碗烈酒。
满堂好汉见其豪迈,戒心渐消,顿时觥筹交错,呼喝声不绝于耳。
旬日过后,暗哨日日回报:晁盖只在院中习武练枪,寨门都未踏出半步。山下探子亦报汉军营寨操练如常,并无异动。
宋江与吴用暗中商议,终是撤了防备,每日亲自携酒探访,言语间却仍暗藏机锋。
这天宋江在屋里设私宴单请晁天王,只让吴学究作陪。酒过三巡正要说话,忽见个小喽啰慌慌张张闯进来禀报:"大王,官军又在山脚下叫阵了!"
宋江与吴用交换个眼神,心里犯嘀咕——官军多日按兵不动,分明是忌惮张清的飞石绝技,今儿个突然来犯,莫不是那伍奎想出了 ** 之法?
"军师看这事..."宋江不安地望向吴用。
吴用目光在晁盖身上打了个转,突然计上心来:"哥哥莫忧,咱们正该下山会会。若闭门不战,岂不寒了弟兄们的心?只可惜..."他故意叹气道,"张清兄弟染了风寒,否则他那飞石绝技定叫官军屁滚尿流!"
"砰!"晁盖拍案而起:"小弟愿替哥哥分忧!"他抱拳时眼底闪过喜色——这分明是主公设的局,只要擒下几员敌将,还愁取不得信任?
宋江见状大喜:"好!王英兄弟带五千人马给你压阵,我备好庆功酒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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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晁盖领着王英走远,宋江与吴用相视一笑。吴用轻摇羽扇:"这下有好戏看了。"
却说晁盖率军来到阵前,正撞上官军列阵。忽见敌阵中飞出一骑,那将横戟大喝:"吾乃史文恭,哪个不要命的来战?"
晁盖会意,镔铁棍直取对方:"看棍!"趁交马时悄悄对史文恭使了个眼色。
双骑交锋,一根沉甸甸的铁棍抡得风生水起,另一杆方天画戟灵动刁钻招招致命,四条臂膀似恶蛟闹海荡起重重虚影。观战的王英被这漫天棍影晃得头晕目眩,胃里翻江倒海。
史文恭一面格挡晁盖攻势,一面暗忖:"明公要我诈败被俘,与晁天王同上梁山作内应,但输得太假反惹人疑,且先战上三十回合。"两人心有灵犀般缠斗三十回合未分高下,估摸着戏码做足,史文恭突然卸去三分力道,画戟故意刺偏直取对方肋侧。
晁盖会意闪身避让,遒劲的臂膀猛然锁住画戟暴喝:"过来罢!"浑身劲道贯注双臂向上一掀,登时将史文恭掼下马背摔得尘土满面。"绑了这厮!"晁盖朗声大笑,喜得王英忙不迭指挥喽啰上前捆人。
阵中史敬思见兄弟被擒,接到伍奎眼色后佯装暴怒策马冲出,长戟直指晁盖面门厉喝:"速放吾弟,否则叫你身首异处!好狂的口气!"晁盖横棍格挡,金铁交鸣声中史敬思连人带马倒退三步,长戟脱手飞上半空,脸上浮现惊惶:"好霸道的膂力!"
未及调转马头逃窜,晁盖已催马逼近,铁棍横扫马腿。"喀嚓"骨折声里战马跪地,将史敬思颠下鞍来。冰凉的铁棍抵住他天灵盖时,喽啰们早已嬉笑着掏出绳索,把这第二个俘虏捆成粽子拖回本阵。
"儿郎们随我杀!"晁盖高举铁棍一马当先,五千喽啰乘胜掩杀。伍奎在阵中见两员大将皆被生擒,暗松口气厉声喝令:"贼势凶猛,速退!"说罢猛夹胯下名驹率先遁走,汉军纷纷抛旗弃甲夺路狂奔,溃逃场面演得十足逼真。
汉骑远遁,晁、王二人鸣金收师,令部众拾汉军遗落旌旗器械,缚史氏昆仲得胜归寨。
宋江率众迎于聚义厅前,见晁盖果擒史氏兄弟,疑窦尽消,急命喽啰张灯设宴。酒过三巡,宋江把盏赞曰:"贤弟真乃万人敌也!素闻史家双雄有万夫不当之勇,今竟俱成阶下囚。"举杯相敬,晁盖一饮而尽,假作欣然受之。
忽见宋江掷杯变色,厉声喝令押俘上堂。史敬思默然如石,史文恭则瞋目叱骂:"草寇安敢妄言天命!"宋江狞笑:"既如此——"话音未落,晁盖遽起拦阻,附耳献计:"留此二人可为掣肘,临阵推出,令汉军投鼠忌器。"史家兄弟闻言怒唾,晁盖拭面不愠,唯盯宋江决断。吴用暗中颔首,宋江遂改令囚之于地牢。及至骂声渐杳,厅内复又觥筹交错,似方才剑拔弩张从未发生。
晁盖刻意要放倒众人,频频举杯劝饮,一面奉承牛头山的头领们,一面将酒碗不断斟满。
“哥哥,山下的汉军仍未撤走,咱们还是节制些好,倘若敌军夜袭可就糟了!”吴用见宋江酒意正酣,忍不住出言提醒。
未等宋江答话,王英已满不在乎地嚷道:“军师忒也小心!这黑灯瞎火的,汉军连山路都摸不清,敢来送死?保不齐半道就摔成肉饼,倒省了咱们工夫!”说罢仰脖将酒灌进喉咙。
“王英兄弟说得好!”宋江拍案笑道:“军师确是多虑了,来,满饮此杯!”
……
宴饮直至三更方散。宋江早已头重脚轻,连素来少饮的吴用也面若涂朱,脚步踉跄。史进与张清虽饮了不少,却因酒量过人,散席时仍神色如常,分别搀扶着宋江吴用回房。
待宋江醉醺醺离开大厅,佯醉伏案的晁盖骤然跃起,招来心腹低声吩咐:“二牛,速速下山引汉军趁夜攻山。记得带上地图以防不测。”
“得令!”二牛机警地环顾四周,闪身从偏门窜出,身形转眼没入林莽。见主道布满哨卡,他专拣崎岖小径下山。待到东方泛白,终于望见灯火煌煌的汉军营寨。
守门军校听闻来意,急忙引二牛面见伍奎。
中军帐内,文武官员听得晁盖竟是主公暗桩,无不惊诧万分,对伍奎的钦佩又深一层。
灯影摇曳中,伍奎缓缓展开羊皮地图,抬眼问道:“若取大道至山寨需几何时辰?小道又当如何?”
二牛躬身答:“回主公,急行军走大道需一个半时辰,但关卡林立恐难通行。若行小道,约莫三个时辰。”
伍奎卷起地图斩钉截铁道:“点精兵五千取小路上山,余部固守大营。”——非是他不愿多带人马,此战贵在奇袭,人多反而易露行迹。五千精锐若能潜入山寨,横扫黑山军足矣。
“遵命!”众将雷鸣般应诺。
在二牛的带领下,伍奎带领军队走了将近四个时辰才来到离山寨五里远的草丛里。此时已近中午,阳光灿烂,天空湛蓝,白云朵朵。这一路十分难走,许多小路早已荒废,野草长得比人还高,还有不少悬崖峭壁。一路上,足有一百多名汉军士兵失足坠落山崖,这么高的地方摔下去,肯定活不成了。
山寨周围是一大片开阔的平地,平地上立着十几座了望塔,每座塔上都站着四五个黑山军士兵。伍奎皱紧了眉头,现在想偷偷带着大军潜入山寨根本不可能,只能硬攻了。
想到这里,伍奎猛地从草丛里跳出来,举起长戟大喊道:"全军听令,给我杀!"
了望塔上的黑山军被这突如其来的喊声吓了一跳,待看清潮水般涌来的汉军时,顿时慌了神,赶紧吹响号角。
"呜呜——"低沉洪亮的号角声响彻整个牛头山,山寨里的黑山军乱作一团,有些人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是汉军来了!都给我稳住!列阵迎敌,不许慌!"宋江在吴用、张清、史进等人的陪同下赶到山寨门口,一眼就认出来犯的是汉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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