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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1章 谁给边关送了假圣旨
    北境风雪未歇,大营校场上的旗幡在寒风中猎猎作响。

    主帅程远山站在点将台上,手中圣旨沉得压手。

    青鬃驿马口吐白沫倒毙辕门前,身上铜牌编号与宫中档册一致;紫檀印匣开启时,那方“受命于天”的玉玺印模清晰无误,连边角一道旧裂纹都分毫不差。

    中书省奉敕四字楷书端严,用印位置、行文格式皆合祖制。

    可这张纸——

    程远山指尖摩挲着旨面,江南贡宣特有的细密纹理在火光下泛出微黄光泽。

    他抬眼看向身旁文书参军:“你刚才说什么?”

    参军低声道:“去年腊月十七,陛下免朝那道旨,也是这种纸。”

    帐内一时寂静。炭盆噼啪一声爆响,惊得人眼皮一跳。

    程远山缓缓卷起圣旨,“代帝阅兵”四个字在他脑海反复翻腾。

    太子早已表奏巡边,为何临时改命七皇子?

    更蹊跷的是,这道旨竟未经门下省副署,连兵部都没收到调令副本。

    他正欲下令暂扣使者核查,忽听帐外传来急报:“快马加鞭自京而来!持七王府印信!”

    来者是个不起眼的年轻随从,交上一封密函。

    程远山拆开只扫一眼,脸色骤变。

    纸上无多言,仅有一句:“癸字号静思院火起之刻,西苑守卫换防由谁执令?”

    他的手抖了。

    那是绝密军情——西苑守卫轮值调度图从未外泄,就连兵部尚书都不知情。

    能掌握此讯者,唯有掌控禁军暗哨系统的影指挥使,而此人,三年前就被先帝赐死。

    程远山猛地抬头,“七王妃当真料事如神?”

    那随从不答,只低声回:“我家主子说,有些命令不是由皇帝发出的,而是由人们相信它来自皇帝。”

    话音落下,风雪卷帘,帐外已有将士自发列阵等候号令。

    他们不知道圣旨真假,但他们知道,最近三个月,七皇子新政所至之处,屯田复苏、粮价回落、边饷足额拨付;而太子监国期间,克扣军资的案子却接连爆出。

    信仰一旦动摇,真相就不再是文字本身,而是人心所向。

    与此同时,京城大理寺偏堂。

    谢云归放下湖广急报,唇角微扬。

    户部那封驳议简直像被人精心安排好的棋子——松烟墨产地不符御供名录,看似荒唐,实则直指诏令流转链条中最隐蔽的一环:墨锭统供体系。

    “他们开始用眼睛判断皇权了。”他对坐在对面的赵九龄道。

    赵九龄正用刀尖挑开一块残纸上的朱砂批痕,“这半页底稿我从废驿粪土里扒出来的,‘太子巡边’四字被划去时用力极重,笔锋带拖,显然是临时决断。但改写‘七皇子代行’的字迹却平稳流畅,像是早有准备。”

    谢云归点头:“说明替换不是仓促之举,而是预案之一。有人,在等着这一刻。”

    两人对视一眼,皆看出彼此眼中的寒意。

    几日后朝会上,谢云归正式提出“诏令双验制”。

    太子党嗤笑连连,礼部尚书当场斥其“拘泥形迹,有损天威”。

    可讽刺的是,不过两日,民间已掀起一股“辨伪热”。

    书肆连夜刊印《天子笔墨辨伪手册》,市井孩童都能背出几句顺口溜:“蚕丝笺为骨,松烟墨为血,缺一则非真龙敕。”

    甚至连乡间塾师都开始教学生临摹历年圣旨字体,比试谁更能看出“御书神韵”。

    这场由一张异样宣纸点燃的怀疑之火,正在吞噬人们对皇权天然正当性的信任。

    而在太常寺冷僻的档案阁楼里,林砚舟独自跪坐于积尘之中。

    他本是因质疑皇统继承序位被贬至此,整日清点旧典、抄录祭文。

    今晨整理前朝礼制汇编时,一本无名簿册从架顶滑落,封面已被虫蛀大半,唯余一角隐约可见“代”字残痕。

    他拂去灰尘,翻开第一页,瞳孔骤然收缩。

    里面赫然记载着一条从未见诸史书的规程:凡天子不能亲政者,可依《礼》设“代诏”,由特定人选执笔仿体,务求形神俱似,以安天下心。

    后面还有一行小字:

    “影阁执事,择幼童入宫,专习君书十载,终身隐名。”

    林砚舟的手指僵在纸上。

    窗外,一只乌鸦掠过宗人府高墙,叫声凄厉。

    林砚舟在乌鸦掠过宗人府高墙的刹那,指尖冰凉。

    他跪坐在尘埃里,手中那本残破簿册像一块烧红的铁,烫得他不敢松手。

    “影阁执事,择幼童入宫,专习君书十载,终身隐名。” 十六个字如刀刻进脑海。

    他忽然明白了——所谓天子笔迹,并非始终出自一人之手;而皇权的神圣,早已被一层层看不见的影子悄然替换。

    风从窗隙钻入,吹动泛黄纸页,露出后几行更模糊的小字:“代诏须九分形似,一分差异,以避真伪混淆之祸。”

    林砚舟心头一震。

    九分似真,一分不同——这不是漏洞,是设计。

    是让知情者可辨、百姓难察的精密机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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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猛地起身,顾不得膝盖酸麻,抱着簿册冲出档案阁。

    他知道哪里能找到答案——礼部旧档库中,存有近十年皇帝亲撰手谕副本。

    那些原本无人问津的废纸,此刻成了揭开真相的钥匙。

    三日后深夜,太常寺偏房烛火未熄。

    林砚舟将七份标注“御笔亲书”的政令平铺于案:减免赋税、调兵遣将、罢免大臣……字体庄重沉稳,外人看来毫无破绽。

    但他已按《代诏规程》所言,专盯结尾落款。

    每一道旨意末尾,皆有“勉之”二字,为帝常用结语。

    他取出早年先帝批阅佛经时留下的墨迹真本,对比良久,终于确认:真迹“勉之”,收笔平直有力;近年所有“御笔”,末钩皆微向右倾,似有意为之的偏差。

    那一分差异,真实存在。

    他的呼吸变得粗重。

    这不是偶然,是持续三年以上的系统性替换。

    有人在不动声色间,掌控了“皇帝的声音”。

    不能再等了。

    次日凌晨,林砚舟乔装成送药小吏,混出皇城,将抄录的《代诏规程》与比对图样,分别送往三位致仕老臣府上。

    他们曾历三朝,德高望重,且素来清正,若连他们都视若无物,这天下便再无人敢言真假。

    当天傍晚,消息传回:

    三人收到材料后,闭门谢客,相继绝食。

    其中最年长者放话——“吾不敢见此欺天之世,唯求速死,以免辱先祖之灵。”

    流言如雪崩前的轻响,在京中悄然蔓延。

    而此时,北境校场之上,萧澈立于高台,风卷玄甲,目光扫过一万铁骑。

    “你们效忠的从来不是某一张脸,”他的声音不高,却穿透风雪,“而是律法、边防、百姓安康。今日我在此,非以皇子之名,而以朝廷之令——若诸位不信诏书,那就看铁甲是否仍听调度,粮草是否准时到账。”

    话音落下,号角齐鸣。

    各营将领依次上前,递交兵符与效忠状。

    没有喧哗,没有迟疑。

    三个月来屯田复耕、军饷足额发放的事实,比任何玉玺都更具说服力。

    京城深处,东宫幕僚张慎接到密报,双手颤抖几乎握不住信笺。

    “北境……全军……向七皇子递了效忠状?”

    他踉跄几步,缓缓跪倒在地,望着乾清宫方向,喃喃如梦呓:“原来……圣旨也可以是新的。”

    与此同时,苏锦黎站在王府西院梅树下,接过暗线递来的一封密函。

    她展开只看了一眼,眸光骤冷。

    片刻后,她低声吩咐身旁侍女:“去准备马车,走暗道。我要接一个人回来——柳寄柔。”

    侍女迟疑:“可她不是已被逐出京城,流放岭南?”

    苏锦黎垂眸,指尖抚过信纸边缘一处极细的折痕,那里藏着一行几乎看不见的小字:

    “静思院最深处……还关着一个‘活祖宗’。”

    ha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