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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4章 粮价
    翌日,一道圣旨自未央宫传出,震动长安。

    “博士公孙弘,德才兼备,擢为左内史,即日上任。”

    左内史。

    京畿最高长官,位同郡守,真正的封疆大吏。

    一个刚从乡野放猪之地被召回的老朽,一步登天,成了天子脚下的父母官。

    这道旨意,就是一句最有分量的宣言。

    它向天下寒门宣告:英雄,不问出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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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窦太主府,静谧得落针可闻。

    “砰!”

    一只盛满美酒的青铜爵,被刘嫖狠狠掼在地上,砸得变了形。

    “左内史!他怎么敢!”

    刘嫖眼底烧着怒火,呼吸急促。

    “京畿之地,是我们的根!他竟把这个位置,给了一个泥腿子!”

    她像一头被困住的母兽,在书房内烦躁踱步,每一步都让地板发出沉闷的呻吟。

    “不行!绝不能让他站稳脚跟!”

    “来人!”

    她声音尖利。

    “去告诉下面的人,把那些最难啃的骨头,收不上来的烂账,都给我翻出来!”

    “京畿各县的赋税不是难收吗?我倒要看看,他这个新官的第一把火,怎么烧!”

    她馆陶,要用盘根错节的地方豪强,用最尖锐的民生矛盾,给公孙弘铸就一根无法挣脱的耻辱柱。

    她要让所有人都知道,这长安城,究竟谁说了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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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兰林殿。

    小少年霍去病手持长剑,正有模有样地舞剑,还不忘对着一株梅树劈砍,呼喝:

    “杀!杀匈奴!”

    卫子夫凝望着他,眸光温软。

    夏婵端着一盘切好的蜜瓜走入,步履无声。

    “夫人,左内史府递来了谢礼。”

    卫子夫接过礼单,视线一扫而过,随手放在一旁。

    “那位窦太主,坐不住了?”

    “是。”夏婵声音压低,“窦太主已放出话,今年京畿各县的赋税,必须在秋收前,一文不少地缴清。”

    “这是要公孙大人的命。”

    “是。”卫子夫轻声应着,唇角却挑起一抹冷冽的弧度。

    “她以为,她出的是一道死题。”

    “却不知,她是亲手,将一把最锋利的刀,递到了我们手里。”

    她望向窗外,长安上空云层堆叠,一场大戏即将开锣。

    “夏婵。”

    “奴婢在。”

    “传话给红姑。让她把城里那几家最大的粮商,都‘请’来红袖招喝杯茶。”

    卫子夫的声音平静无波。

    “就说,卫家,想跟他们谈一笔能决定身家性命的大生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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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安西市。

    往日里堆满米粟的粮铺,今日家家门前都挂上了“无米可售”的木牌。

    仅有的几家开着门的,米价也一日三涨。

    “黑了心的肝啊!一斗粟米五十钱!你们怎么不去抢!”

    “官府呢!官府都死了吗!还让不让活了!”

    百姓的怨气,在长安城中迅速蔓延。

    左内史府衙。

    堂内,数十名京畿各县的县令、县丞垂头丧气,堂上气氛压抑得能拧出水来。

    “府尊大人,您可得为下官们做主啊!”

    “那些地方豪强囤积居奇,背后都有通天的人物,我等根本不敢管!”

    “赋税期限将至,这……这已是死路一条!”

    公孙弘端坐堂上,面色沉静如古井,面前的茶水早已失了温度。

    他知道,这是馆陶的第一封战书。

    用“民生”这把最软的刀子,来割他的喉咙。

    强征,则民变四起,他就是酷吏。

    不征,则无能误国,正好落入对方口实。

    一个无懈可击的死局。

    “诸位,稍安勿躁。”

    公孙弘终于开口,声音不高,却让满堂嘈杂瞬间平息。

    “此事,本官自有计较。”

    他挥了挥手,示意众人退下。

    待府衙重归寂静,他才将目光投向屏风后那道沉默的玄甲身影。

    “卫将军。”

    卫青从屏风后走出,甲胄冰冷,带着刚从沙场归来的凛冽杀气。

    “公孙大人,有何吩咐?”

    “吩咐不敢当。”公孙弘起身,对他行了一个深及地面的长揖,“只是此事,若无建章营雷霆之威,弘,独木难支。”

    卫青伸手扶住他,目光沉静。

    “阿姊有令,卫青但凭大人差遣。”

    “好。”公孙弘眼中闪过一道锋芒,“那便请卫将军,今夜,随我唱一出好戏。”

    是夜,三更。

    长安城最大的粮商,王氏米铺的后院,灯火通明。

    王掌柜正与几名心腹对着账本,笑得满面油光。

    “哈哈哈!还是窦太主高明!这一出一进,这个月的利,就顶得上过去一年!”

    “让那个泥腿子左内史,吃不了兜着走!”

    话音未落!

    轰——

    一声巨响,厚重的院门被从外生生踹开!

    无数火把瞬间涌入,将整个院落照得如同白昼。

    数百名建章营锐士,身披玄甲,手持长戟,脚步沉重如山,将院子围得密不透风!

    为首之人,正是卫青。

    他面无表情,眼神沉寂,比他手中长戟的锋刃更冷。

    王掌柜等人腿一软,瘫倒在地,酒意瞬间化为冷汗。

    “卫……卫将军!您这是……”

    卫青看都未看他一眼。

    公孙弘自他身后缓步而出,手中持着一份盖有左内史官印的文书。

    “王掌柜。”公孙弘的声音在夜色里格外清晰,“有人举告,你铺中私藏官府明令禁止交易的陈年军粮。”

    “冤……冤枉啊!”王掌柜嘶声哭喊。

    “是不是冤枉,一搜便知。”

    公孙弘只平静地挥了挥手。

    士兵们立刻冲入粮仓。

    片刻,几名士兵便抬着数袋开了封的米粮走出。

    麻袋之上,赫然印着一个属于军需武库的模糊烙印。

    铁证如山。

    王掌柜的脸,血色褪尽。

    他明白了,这不是查案。

    这是抄家。

    “带走。”公孙弘淡淡吩咐。

    一夜之间,长安城最大的七家粮铺,尽数被查封。

    缴获的粮食,在府衙前堆成了小山。

    天一亮,左内史府衙门口便贴出告示。

    “奉陛下恩旨,左内史府开仓平粜,每斗粟米,仅售十钱!”

    消息传开,全城沸腾!

    百姓奔走相告,府衙门前排起了不见尾的长龙。

    那些跟风囤粮的小商贩,眼看粮价雪崩,血本无归,哭喊着降价抛售。

    不过三日,长安粮价尽复平稳。

    一场足以动摇国本的危机,被公孙弘以雷霆手段,化解于无形。

    馆陶大长公主府。

    刘嫖听完回报,气得将一方名贵端砚生生砸成了碎片。

    “废物!一群废物!”

    她没想到,公孙弘竟敢直接调动军队,抄了她的钱袋子!

    更让她憋屈的是,对方用的“查抄军粮”这个由头,让她有火无处发,只能硬生生吞下这个哑巴亏。

    “公孙弘……卫青……”

    她咬着牙,目光怨毒,恨不得将这几个名字嚼碎了吞下去。

    “卫!子!夫!”

    她知道,她小看了这个新来的左内史。

    更小看了,他背后站着的那个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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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兰林殿。

    卫子夫正听着夏婵的回报。

    “夫人,红姑那边传来消息,那七家粮商的幕后东家,都指向了同一个地方。”

    “哪里?”

    “淮南王府,在长安城的一处秘密别院。”

    “可,可那地方,时常有一黑袍女子前往,那女子是经常出入椒房殿和窦太主府的巫女,楚服。”

    卫子夫的唇边,终于漾开一丝真正的笑意。

    鱼,上钩了。

    她看向窗外,长安的天空澄澈如洗。

    真正的棋局,现在才算开始。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一阵急促到变了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带着惊惶。

    一名小黄门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声音嘶哑,充满了恐惧。

    “卫,卫夫人!不好了!”

    “陛下……陛下在上林苑狩猎,惊了坐骑,被一头疯熊所伤,坠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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