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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4章 远征
    出征的消息,如一阵寒风,吹彻椒房殿。

    “陛下旨意,此番远征,由骠骑将军霍去病挂帅。”

    “大司马大将军卫青,领兵八万,驻守后方,为骠骑将军策应。”

    尹尚宫的声音发着颤,每个字都像冰珠子砸在地上。

    卫子夫正在叠放行囊的手,猝然停住。

    那件她亲手为弟弟缝制的狐皮坎肩,悄无声息地从指间滑落,坠在冰冷的地砖上。

    殿内明明温暖如春,她却感到一阵彻骨的寒意。

    功高震主。

    分化兵权。

    刘彻终究还是走上了这条路,一如前世,用最锋利的外甥,来敲打战功赫赫的舅舅。

    用一柄更年轻、更无畏的刀,来丈量那座已经太过巍峨的大山。

    这一切,仅仅是开始。

    “娘娘。”

    影子的身影如烟雾般在角落里浮现,递上一张字条。

    卫子夫展开,指甲几乎要掐进锦帛里。

    “夏侯颇与李敢、李广利兄弟往来甚密。”

    “另,平阳公主府近来车马不绝,多为对太子册立不满的宗室老臣。”

    卫子夫闭上眼,再睁开时,眸光已沉淀为一片死寂的寒潭。

    “影子。”

    “在。”

    “派人盯死夏侯颇,他见了谁,说了什么,一个字都不许漏。”

    “另外,查清李敢在军中安插的所有人,拟一份名单,立刻送到大将军府上。”

    “喏。”

    影子身形一闪,融于黑暗。

    卫子夫走到窗前,看着殿外灰蒙蒙的天,声音低得仿佛自语。

    “长安的风,要起了。”

    ************

    元狩二年,立春。

    建章营,马厩。

    夕阳的余晖将一切都染上了一层凝固的血色。

    卫青用一把旧梳子,一遍遍梳理着战马的鬃毛,动作专注而缓慢,仿佛世间只剩下他与这不会说话的伙伴。

    “舅舅。”

    霍去病提着两坛酒走进来,身上的玄铁甲胄反射着冰冷的金属光泽。

    他将一坛酒抛了过去。

    卫青稳稳接住,揭开泥封,仰头便灌。

    辛辣的酒液如一线火,烧灼着他的喉咙与五脏六腑。

    “舅舅,”霍去病看着他,眼神复杂,“此战……”

    “不必多说。”

    卫青打断他,声音因烈酒而沙哑得厉害。

    “战场之上,没有舅甥,只有大汉的将军。”

    他又灌了一大口酒,目光投向血色浸染的远方,那里是大漠的方向。

    “河西地貌复杂,匈奴的斥候比狼还狡猾,不要全信舆图,要信你自己的眼睛。”

    他顿了顿,最后只说了三个字。

    “活着,回来。”

    这是叮嘱,也是命令。

    霍去病沉默着,将坛中烈酒一饮而尽。

    “砰!”

    酒坛被重重顿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巨响。

    “舅舅放心。”

    他转身,大步离去,玄甲铿锵,背影再无一丝迟疑。

    卫青看着那道与自己年轻时何其相似的背影消失在暮色中,许久,才缓缓举起酒坛,将剩下的烈酒,尽数洒在身前的土地上。

    ************

    望江楼。

    平阳侯曹襄被一群勋贵子弟簇拥着,酒气熏天,满面红光。

    “……我母亲已向皇后提亲!那卫长公主,迟早是本侯的囊中之物!”

    话音未落。

    “吱呀——”

    雅间的门,被无声推开。

    满室喧嚣,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喉咙,戛然而止。

    门口逆光处,站着一个身着玄甲的挺拔身影。

    他没发出任何声音,那股从尸山血海里淬炼出的煞气,却让整个雅间的温度骤然下降。

    骠骑将军,霍去病。

    他的目光越过所有人,像两枚冰冷的钉子,死死钉在曹襄脸上。

    曹襄的酒意,瞬间被冻醒,脸上血色褪尽。

    “霍、霍去病!你……你想干什么?!”

    霍去病缓步走到桌前,拿起曹襄那杯未来得及喝的酒,仰头,一饮而尽。

    而后,他反转手腕。

    那只名贵的琉璃杯,被他口朝下,稳稳地、无声地按在桌面上。

    杯子没有碎。

    但这份安静的压力,却比任何巨响都让人心悸。

    “我离京之后,管好你的腿。”

    霍去病的声音很轻,却清晰地钻进每个人的耳朵里。

    “别往你不该去的地方跑。”

    他微微倾身,凑近脸色煞白的曹襄,吐出的气息仿佛还带着漠北的冰霜。

    “等我凯旋,会亲自向陛下,讨我应得的赏赐。”

    “你若在我离京期间,动了不该有的心思……”

    他笑了,嘴角勾起的弧度残酷而锋利。

    “我不介意,让平阳侯府,换个主人。”

    说完,他直起身,再没看瘫软在椅子上的曹襄一眼,转身离去。

    “霍去病……跋扈……哼!”

    曹襄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嘴唇哆嗦着,不甘心地骂了一句,声音却虚弱得像蚊子叫。

    ……

    大军开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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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霍去病拜别了卫子夫和刘彻,那骄傲如烈火的身影,汇入那片奔赴远方的钢铁洪流。

    他没有去公主府。

    只是在行至一个黑暗的街角时,猛地勒住马。

    他抬起头,遥遥望向远处那扇透出温暖灯光的窗。

    他知道,她就在灯下。

    窗棂后,刘纁紧紧抱着那把匈奴宝匕,也正看着他。

    她看见了他。

    看见他只是片刻停留,便毫不犹豫地调转马头,决绝地汇入黑暗,再无留恋。

    连一句道别,都不肯给。

    泪水,瞬间在眼眶里打转。

    可下一秒,她死死咬住嘴唇,眼神中的悲伤被一种近乎疯狂的决绝取代。

    “混蛋……”

    她低声骂了一句,转身冲到妆镜台前。

    拿起那把冰冷的宝匕。

    “咔嚓。”

    一缕青丝,飘然落地。

    ……

    大军出塞五日,进入茫茫戈壁。

    白日黄沙漫天,夜晚寒风如刀。

    霍去病治军极严,每夜必亲自巡营,检查岗哨与兵士状况。

    这夜,他巡视到一处新兵营帐,脚步忽然顿住。

    他已经留意这个新兵好几天了。

    沉默寡言,从不与人交流。

    体力差到几乎拖累全队,每次拉练都落在最后,却总用一股近乎偏执的倔强死死撑着,从不求饶。

    最可疑的是,此人擦拭兵器的动作,与其说是在保养,不如说是在描摹,带着一种外人无法理解的珍视。

    细作?还是哪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世家子弟,来军中镀金?

    他大步走过去,带着一身风沙与寒气。

    那士兵察觉到他靠近,身体猛地一僵,将头盔压得更低,几乎埋进胸口。

    “抬起头来!”

    霍去病的声音,冰冷,不容抗拒。

    那士兵的身子剧烈地抖了一下,依旧死死低着头,仿佛要把自己缩进地里。

    霍去病的耐心耗尽。

    他猛地伸手,一把掀飞了那顶明显不合身的头盔!

    一瞬间。

    被强行束缚的青丝如黑色瀑布般倾泻而下。

    昏暗的火光中,一张混合着烟灰、汗水与无尽倔强的脸,猝不及防地撞入他的眼帘。

    那双他熟悉到刻入骨髓的明亮眼眸,此刻正圆睁着。

    惊慌,愤怒,还有一丝被当场抓包的委屈与不甘。

    霍去病的呼吸,骤然停滞。

    整个世界的声音,仿佛都在这一刻消失了。

    他的先锋营里。

    这个他即将带往九死一生之地,与匈奴人血战的地方。

    藏着……

    大汉最尊贵的金枝玉叶。

    卫长公主——刘纁。

    ha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