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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章 月蚀断线
    月蚀之夜,天色如墨,连星子都被吞了个干净。

    沈青梧立在婕妤宫檐下,指尖摩挲着腕间金铃。

    铜铃纹路里渗着暗血,那是她昨夜在承恩祠炉壁刻逆阵符时咬的——血线该反噬了,她算准了。

    "线傀。"她低唤一声,廊下阴影里浮起道青灰身影。

    为首的阴符巡使跪下行礼,八具玄铁傀儡自她身后显形,铁靴碾过青砖,发出细碎的刮擦声。

    "按破阵图,九处节点埋入阴钉。"沈青梧将一卷染血的帛书塞进线傀手中,"月蚀最浓时,破土绞杀红线。"她顿了顿,目光扫过线傀眉心的朱砂印——那是她用判官血点的引魂印,"若遇反噬,以你本体为饵。"

    线傀垂首,发间铜铃轻响:"主使的命,比线傀的魂金贵。"

    沈青梧喉间泛起腥甜。

    她知道线傀在说什么——昨夜为画逆阵符,她透支了三日阳气,此刻连呼吸都带着冰碴子。

    但她只是扯了扯嘴角:"去。"

    阴影里的九具阴符巡使瞬间消散,像被风卷走的灰。

    沈青梧望着她们消失的方向,摸向腰间的契约卷轴。

    卷轴里封着七道宿主的残念,此刻正烫得她掌心发红——那是在催她,该去见那个人了。

    乾清宫的门槛比她想象中凉。

    沈青梧跪在下首,看着萧玄策案头的烛火被风卷起,在《起居注》上烧出个焦洞。

    皇帝正把玩着枚青玉镇纸,指节泛着冷白,像块浸在冰里的玉。

    "婕妤夜闯御书房,可是来讨赏?"萧玄策的声音像浸了霜的剑,"前儿你说承恩祠冲撞圣体,朕准你查;今儿你又说有人炼帝偶夺朕命——"他突然捏碎镇纸,青玉渣子溅在沈青梧裙角,"凭据呢?"

    沈青梧抬头。

    她的眼尾泛着青,那是冥途开得太频繁的痕迹。"宿主残念。"她抬手,七道半透明的影子浮在半空——是那七个昏过去的宫女,额间血线正顺着眼窝往下淌,"她们被种了血线,替邪术引龙气。"

    影子们同时开口,声音像碎瓷片刮过耳膜:"帝偶在祠,红线织命......帝偶在祠,红线织命......"

    萧玄策的指节抵在案上,指背青筋暴起。

    他盯着那些影子看了半盏茶的功夫,突然笑了:"好个沈青梧,连朕的龙气都敢拿来做戏。"他抽出腰间玉柄匕首,抵住她咽喉,"若你说的是假——"

    "是真。"沈青梧没躲。

    她能看见萧玄策的魂魄在体内翻涌,龙气裹着金线,正从心口往袖中钻——那是被血线牵引的痕迹,"今夜月蚀,帝偶吸够龙气,您的魂就会被锁进傀儡里。"

    匕首尖刺破她皮肤,渗出一滴血。

    萧玄策盯着那滴血,突然收了手:"准你一试。"他扯下腰间龙纹玉佩扔给她,"若败——"他指腹划过她发顶,"诛九族。"

    沈青梧攥紧玉佩。

    玉佩上还留着萧玄策的体温,烫得她掌心发疼。

    她知道这不是信任,是赌——皇帝在赌她比邪术更有用。

    承恩祠的门轴发出刺耳的吱呀声。

    沈青梧举着判官灯跨进去,灯光扫过满地香灰。

    那些香灰里混着血丝,此刻正顺着砖缝往下爬,像无数条红蚯蚓。

    线傀的声音从地底传来:"九处节点已埋钉,帝偶在正下方。"

    她蹲下身,用匕首划开掌心。

    血珠滴在砖缝里,地面突然剧烈震动。

    沈青梧被震得跌坐在地,看见青砖裂开蛛网纹,一个与萧玄策一模一样的傀儡从地底下钻出来——龙发束着金冠,龙袍绣着十二章纹,连眉骨的弧度都分毫不差。

    "帝偶......"沈青梧倒抽一口冷气。

    傀儡心口插着根金线,线的另一头消失在房梁上——那是连向乾清宫的龙气。

    月蚀渐浓,月光被吞成条细缝。

    傀儡突然睁开眼,瞳孔是两团血雾。

    它抬手,房梁上的金线"唰"地绷直,直刺沈青梧面门。

    "冥途!"沈青梧撕开右臂封针。

    十六根银针"叮叮"落地,黑血顺着胳膊往下淌,在她脚下漫开团黑雾。

    她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越来越慢——这是阳气被抽走的征兆,但此刻顾不上了。

    地底传来八声闷响,八具阴符巡使破土而出。

    它们的铁爪抓着红线,黑丝与红丝绞成团,火星子噼啪乱溅。

    线傀跃到傀儡头顶,指尖的阴钉"噗"地扎进它心口:"主使,引魂灯!"

    沈青梧咬破舌尖,血喷在判官灯上。"赦"字灯突然爆亮,白光照得傀儡浑身冒黑烟。

    它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尖叫,金线疯狂抽打着阴符巡使。

    有两具傀儡被抽中,铁壳子当场裂成碎片。

    "斩!"

    一道苍老的声音炸响。

    沈青梧抬头,看见个穿玄色官服的影子浮在半空——是灰诏灵,靖难遗诏的残魂。

    他抬手一指,傀儡心口的金线突然绷断。

    "趁现在!"沈青梧扑过去,双手按在傀儡心口。

    冥途如黑洞般张开,她能感觉到那些缠绕的怨念正往她身体里钻——嫉妒、不甘、对皇权的贪念,像无数根针在扎她的肺。

    "咳......"她咳出黑血。

    但她咬着牙,直到傀儡"轰"地碎成木屑。

    满地红线突然失去生机,像腐烂的蛇一样蜷成堆。

    地底传来女子的呜咽声,那是被血线困住的冤魂终于解脱。

    "收。"沈青梧扯出傀儡心口的龙发,塞进契约卷轴。

    卷轴发出灼人的热,烫得她手背发红。

    同一时间,乾清宫传来瓷器碎裂的声音。

    萧玄策踉跄着扶住龙案,喉间腥甜翻涌。

    他吐出口黑血,看见龙袍前襟裂开道缝——那是龙气被强行抽离的痕迹。

    腰间的龙气锁魂钉正在熔化,金水流过手背,烫得他皱眉。

    "陛下!"小太监要扶,被他甩开。

    他望着承恩祠方向,月光下有道身影正往这边走——是沈青梧,裙角沾着血,右臂的黑纹已经爬到心口。

    "臣幸不辱命。"她跪在阶下,呈上卷轴,"帝偶已破,龙发在此。"

    萧玄策接过卷轴。

    龙发还带着温度,他能感觉到自己的龙气正从卷轴里往身体里钻。"你......"他盯着她心口的黑纹,"吞了帝偶的诅咒?"

    沈青梧笑了,笑得很轻:"臣与地府有契,该还的,总要还。"她起身要退,突然捂住心口——冰裂纹在她胸前浮现第七道,疼得她额角冒冷汗。

    "沈婕妤。"萧玄策叫住她。

    他翻开案头密旨,提笔在末尾添了句"所行之处,龙气退避三丈","今夜之后,你便是朕的劫。"

    沈青梧脚步顿了顿。

    她望着窗外渐圆的月,摸了摸心口的冰裂纹——端妃的残魂还在冥途里冷笑,说她活不过三月。

    但她不在乎,反正三月......足够了。

    承恩祠地底,血线尽断的第三夜。

    值夜的小太监抱着铜盆往井边走,突然听见地底传来细响。

    他蹲下身,看见砖缝里渗出红水,像血,又像线。

    "谁?"他颤声喊。

    风卷着纸钱刮过他脚边。纸钱上沾着血,隐约能看见"帝偶"二字。

    小太监尖叫着跑开,没注意到井里浮起张脸——是七日前昏过去的宫女,此刻正睁着双血眼,额间的红丝正顺着井沿,往宫墙爬去。

    ha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