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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6章 今晚轮到我来当接生婆
    烛火在风中剧烈摇晃,几乎要熄灭。

    产房内血腥气浓得化不开,混着焦木燃烧的刺鼻气味,像是阴间裂开了一道口子,正缓缓吞吐亡魂。

    沈青梧倚着斑驳宫墙,左手指尖三节已如枯枝般断裂坠地,皮肉焦黑,连骨灰都带着幽蓝余烬。

    她面无表情地将断指拾起,放入粗布袋中——那袋子里,还静静躺着主棺焚毁后的灰烬,以及六枚尚未归位的冥信物。

    九棺童,她只寻回三个残念,还有六个冤魂漂泊未安。

    这袋子,是她与地府之间的凭证,也是她一步步踏向终结的倒计时。

    屋外风雨如怒,雷声滚过宫檐,像无数冤魂在叩击天门。

    砰——!

    殿门被巨力撞开,狂风卷雨灌入,吹得残烛骤灭又复燃。

    铁手立于门前,铁甲覆身,双目赤红,手中握着一柄乌黑剪刀,刃口泛着血光,正是能斩断婴魂的“锁魂剪”。

    他身后四名寿器匠人抬着一只青铜匣,匣上刻满逆转生死的咒文,名为“纳婴匣”——专为收纳未啼哭之婴魂而制,一旦封印,便永世不得轮回。

    “一剪断命根!”铁手高喝,声音嘶哑如砂石摩擦。

    “二剪封轮回!”四匠齐诵,脚步成阵,缓缓逼近产床。

    “三剪纳龙息,万年镇山河!”最后一句落下,锁魂剪寒光暴涨,竟引动屋梁震颤,瓦片簌簌掉落。

    沈青梧冷笑,唇角溢出一丝鲜血,却仍挺直脊背,如孤峰峙立。

    “你们捡的真是命?”她声音极轻,却字字如钉,“还是……早已烂透的良心?”

    话音未落,她猛然掷出手中药模——那枚刻着“壬”字的青铜模具划破空气,精准击中铜盆中央。

    水波荡漾,涟漪扩散,清水中竟浮现出九具纸扎童偶的虚影,一个个面目模糊,眼窝淌血,口中无声呐喊。

    低语随之响起,来自幽冥深处。

    “判官,时辰到了。”

    是祭判残念。

    那个曾代九皇子受死、魂魄被钉于地脉之中的孩子,在这一刻短暂复苏,唤醒了沉睡的冥途法则。

    沈青梧没有回头,只是缓缓点燃了手中焦木残片。

    火焰腾起,并非橙红,而是幽青色,带着腐骨蚀魂的寒意。

    它顺着地面蔓延,沿着血迹、胎液、甚至空气中残留的怨气,迅速攀上门窗,形成一道燃烧的结界——冥途逆火,活人勿近,死魂难逃。

    “本判官在此。”她一步踏前,挡在产床之前,灰袍猎猎,宛如从黄泉归来,“谁敢动此胎,便是触犯地府铁律!”

    她的手腕忽然剧痛,那枚用血写下的“赦”字骤然发烫,竟渗出血光,与宫女腹中胎儿的心跳同频共振——一下,两下,三下……仿佛两个生命在黑暗中彼此呼应,共承因果。

    铁手瞳孔骤缩:“你竟敢重启冥契?乱棺者,杀无赦!”

    他怒吼一声,挥剑扑来。

    锁魂剪撕裂空气,直取沈青梧咽喉——只要斩断她的意识,冥途自溃!

    但她不闪,也不避。

    反而猛地拔下发间金钗,狠狠刺入自己心口!

    鲜血喷涌,剧痛如雷霆贯脑,却让她神志前所未有的清明。

    “血契共感,启!”

    刹那间,她以自身精血为引,强行打通与九名夭折皇子残念的连接。

    那些被抹去姓名、被炼成“钉魂”的孩子,他们的恨、他们的痛、他们至死未能呼出的一声“娘”,尽数涌入她的识海。

    她几乎当场跪倒,却咬牙撑住。

    下一瞬,九道惨白冤魂自冥途烈焰中浮现,环绕产房,齐声厉喝:

    “我们的命——你们还不清!”

    声浪如潮,冲击四方。

    铁手等人如遭雷击,七窍渗血,手中法器纷纷脱手坠地。

    一名年轻匠人跪倒在地,颤抖哭泣:“我……我只是个匠人……我上有老母,下有幼子,我不敢违令啊……”

    沈青梧低头看他,眼神冷得像冰窟深处的石。

    “匠人杀人,也是杀人。”她一字一顿,“刀不出手,心已染血,何谈无辜?”

    她站在血与火之间,左手残废,心口流血,可气势却如审判之主降临凡尘。

    冥途在她脚下铺展,九魂在她身后咆哮,新生儿在她背后挣扎着要来到人间。

    这场献祭,注定失败。

    而就在此时——

    远处长廊尽头,传来沉重的脚步声。

    一步,一响。

    如钟鼓擂动,压过风雨,碾碎寂静。

    殿外风雨未歇,那脚步声却如定海神针,一步踏下,竟压住了满室阴火咆哮的嘶鸣。

    萧玄策来了。

    他未着龙袍,而是披着玄铁战甲,肩上还沾着夜露与血痕,手中长剑未出鞘,可那股逼人的寒意已令空气凝滞。

    禁军统领率众守于门外,无人敢踏入半步。

    殿内阴焰翻腾,九道冤魂盘旋不散,铁手双膝已被怨气压得弯曲,却仍死死攥住锁魂剪,眼中燃着狂信的火焰。

    “陛下!”他嘶吼,“此子乃天命祭品,纳其魂可镇国运百年!您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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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国运?”萧玄策冷笑,声音冷得像从地底渗出,“用婴儿的哭声换来的江山,能稳几日?”

    他不再看铁手,目光缓缓落在沈青梧身上。

    她几乎不成人形。

    左臂焦黑断裂,心口插着金钗,血顺着指尖滴落,在地上汇成一圈暗红符纹。

    灰袍碎裂,露出皮肉下蜿蜒爬行的猩红细线——那是冥途反噬的征兆,阳寿将尽的烙印。

    可她依旧站着,背脊挺得笔直,如同一杆插在黄泉入口的幡旗,不肯倒下。

    萧玄策眸色骤沉。

    下一瞬,他大步上前,脱下战甲外袍,轻轻披在她肩头。

    动作极轻,仿佛怕惊动她体内那根即将崩断的弦。

    “你疯了。”他低声道,只这一句,再无多余言语。

    然后他转身,剑未出鞘,一脚踹向那尊青铜纳婴匣。

    哐——!

    铜匣翻倒,咒文崩裂,一道幽魂惨叫着逸出,转瞬被冥火吞噬。

    他又抬脚,踩住那口象征“替生”仪式核心的小漆棺,用力一碾——

    咔嚓!

    棺木碎裂,漆片四溅,其中一枚碎片划过铁手脸颊,鲜血直流。

    更诡异的是,那碎片入火即燃,竟发出凄厉哀嚎,仿佛有无数婴啼从中迸发,响彻长夜。

    “从今日起,”萧玄策立于火光之中,声如雷霆,“宫中再无‘替生’二字。违令者——斩。”

    话音落下,天地似有感应。

    乌云骤裂,一道微光自东方天际透出,虽弱,却锋利如刃。

    就在这寂静刹那——

    “哇——!”

    一声嘹亮啼哭撕破黑暗,纯净如初雪落地,不含一丝浊气。

    产床上,女婴降生,浑身染血,却睁着眼睛,瞳仁清亮,竟直勾勾望向沈青梧。

    那哭声所至,屋内阴火纷纷熄灭,如风卷残云。

    九道冤魂齐齐跪地,向新生婴儿叩首三下,随后化作点点流光,消散于晨风之中。

    沈青梧踉跄上前,颤抖着双手接过孩子。

    她的指尖冰凉,可婴儿却紧紧抓住她的拇指,仿佛认定了她是这世间第一个可信之人。

    “你不是祭品。”她声音沙哑,却带着久违的温柔,“你是……断链之人。”

    她抬头看向萧玄策,眼中第一次没有恨意,没有算计,只有深不见底的疲惫,和一句沉重如山的警告:

    “陛下,今天我能抢回一个孩子,明天呢?后宫那么多墙,您能拆几道?”

    雨势渐歇,风穿殿而过,吹动她残破的衣袂。

    萧玄策沉默良久,终是伸出手,扶住她摇摇欲坠的身体。

    “朕陪你,”他声音低沉,却坚定如铁,“一堵一堵拆。”

    千里之外,东海荒岛。

    谢昭独立于灯塔废墟之上,脚下是坍塌的祭坛与锈蚀的铁链。

    他望着东方天际那一抹破晓之光,唇角微扬,喃喃:

    “青梧,天亮了。”

    而在宫中最偏僻的西六所旧院,育婴堂血光未散,残香缭绕。

    沈青梧卧床三日,左臂截至肘上,裹着浸血麻布。

    小蝉残念微弱如风中烛火,仅能断续传递宫中动静。

    忽有一夜——

    窗外无风自动,檐下铜铃轻响,似有谁在低语。

    ha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