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风卷着碎叶掠过断墙，顾昭掌心的经卷还残留着方才的余温。

    慧觉禅师消散前那句"诚者得见"像根细针，轻轻挑开了他心头蒙着的雾。

    他低头看向掌心里的朱砂小字，金纹在眼尾忽明忽暗——那是点化能力被激到极处的征兆。

    "顾昭？"苏绾的声音带着几分担忧，指尖在他肩背轻轻一叩。

    他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攥紧了经卷，指节发白，连苏绾何时走到身边都没察觉。

    "我没事。"他深吸一口气，山风灌进肺里带着铁锈味，混着影蛛被制伏时溅在草叶上的血。

    目光扫过不远处——楚云正半蹲着检查影蛛的随身物品，金属镊子夹起一片染血的绢帛，在月光下泛着青灰；影蛛被捆成粽子扔在树杈下，喉咙里发出含混的闷哼，显然被点了哑穴。

    顾昭摸出师父留下的玉佩，温度已降下来，只余一圈淡红的印子烙在掌心。

    前晚梦里的石阶突然在脑海里清晰起来：青石板上的苔藓纹路，石门上半掩的莲花刻痕，连门楣上被雨水冲蚀的"灵封"二字都与经卷里的金漆字迹重叠。

    他喉结动了动，转向苏绾："我需要试试灵封引导术。"

    "现在？"苏绾眉峰微挑，目光扫过他眼底跳动的光。

    她知道顾昭一旦认准什么事，十头牛都拉不回，但此时山风里还飘着夜枭的尖啸，周子墨又不知所踪——

    "就现在。"顾昭从帆布包里摸出块哑僧白天给的青石板，指尖在粗糙石面上摩挲。

    慧觉禅师留下的灵脉轨迹还在脑海里翻涌，像一串被风吹动的铜铃，每响一声都震得他心口发烫。

    他蹲下身，用修复刀蘸了点随身带的矿物颜料，"慧觉禅师说过，灵封术要借经文共振......"

    话音未落，石面突然泛起微光。

    顾昭的手顿住，颜料在石板上晕开个浅红的点。

    他能看见，那些本应杂乱的石纹正顺着他记忆里的灵脉轨迹流动，像被无形的手牵着走。

    当最后一笔咒文落下时，石板"嗡"地轻鸣，震得他虎口发麻。

    "有灵波！"楚云突然直起身子，手里的检测仪屏幕跳成刺目的红色。

    他快步走过来，仪器对准石板："频率23.7，和之前在凶物封印区测到的波动吻合！"

    顾昭抬头，正撞进苏绾发亮的眼睛。

    她伸手按住他肩膀，指腹隔着布料都能感受到他的热度："你做到了。"

    "还没。"顾昭抹了把额角的汗，目光又落回经卷。

    他能感觉到，这卷被虫蛀的旧经里还藏着什么——就像修复古玉时，那些被包浆盖住的细纹，总在点化能力下显露出更惊人的纹路。

    他指尖轻轻抚过虫蛀处，金纹从眼尾漫开，经卷的灵脉在他视野里铺成一片星河。

    "血契......"他突然低呼出声。

    星河中，一段暗红的灵脉正从经卷最里层翻涌而出，缠绕着那些被僧侣们手写的经文，"当年他们不是用灵力封阵，是用自己的血......"

    苏绾凑近看他的眼睛，金纹流转间，她仿佛也能瞥见些微脉络："血契最是难破，除非......"

    "除非用活人的灵契代替。"顾昭的声音发颤。

    他想起师父教过的《灵契要术》，里面说过血契是古人为了对抗凶物污染，用自身精血与器物绑定的禁术，"我试试。"

    "不行！"苏绾抓住他手腕，"血契反噬......"

    "我有把握。"顾昭反握住她的手，掌心的温度透过皮肤传来，"慧觉禅师的灵体出现时，玉佩在发烫。

    师父留下的东西，应该能护着我。"

    苏绾的手指微微发抖，最终还是松开。

    顾昭深吸一口气，咬破指尖，在经卷空白处画下一道灵契。

    血珠刚触到纸页，整卷经书突然剧烈震动，红光大盛！

    顾昭被震得向后跌坐，却看见石板上的灵波频率疯狂飙升，远处传来"咔"的轻响——像是某种封锁了千年的机关，终于被撬动了第一块砖。

    "成功了？"楚云举着检测仪冲过来，屏幕上的数字还在跳动，"第一道门禁激活！"

    顾昭擦了擦嘴角的血，笑意在眼底漫开。

    可还没等他松口气，身后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众人转头，正看见周子墨从断墙后跌跌撞撞跑出来，裤脚沾着草屑，脸色比月光还白。

    他身后跟着个灰衣老者——是哑僧！

    "周先生这是要去哪儿？"苏绾的声音冷得像刀。

    周子墨被哑僧拦在五步外，喉结动了动，突然"扑通"跪在地上："我也是被逼的！

    玄策师......他掌握了我女儿的命格！"

    顾昭皱眉："命格？"

    "我女儿去年出了车祸，成了植物人。"周子墨的声音带着哭腔，"三个月前有个穿黑衣服的人找到我，说只要我帮他偷经卷、改灵脉，就能用秘术续我女儿的命。

    否则......"他颤抖着指向自己太阳穴，"她会在七月十五子时，魂飞魄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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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山风突然停了。

    顾昭盯着他发红的眼眶，想起方才周子墨被拆穿时的慌乱——那不是演的。

    他蹲下身，与周子墨平视："现在说这些，太晚了？"

    "不晚！"周子墨抓住他的衣角，"我知道玄策师在找什么！

    他要的不是经卷，是经卷里藏的'九幽裂隙阵'地图！

    那阵法能连通凶物封印区，他想......"

    "够了！"苏绾突然按住腰间的匕首，目光扫向周子墨身后的山林。

    顾昭顺着她的视线望去，只见月光下，一截被踩断的树枝正在轻轻摇晃——有人在监视。

    "夜枭！"楚云低喝一声，检测仪突然发出刺耳的警报。

    他转身冲向佛殿后方，苏绾紧随其后。

    顾昭刚要跟上，哑僧却轻轻扯了扯他的衣袖，指向石板。

    经卷不知何时又浮在半空，纸页翻到最后一页，上面用金漆画着座山——和顾昭梦里的石阶山一模一样。

    慧觉禅师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子时三刻，灵契通。"

    顾昭抬头，月亮已爬到中天。

    他摸出玉佩，金纹再次爬进眉心，梦里的石阶在视网膜上投下清晰的影子。

    当远处传来楚云的低笑"原来你是玄策师的人"时，他知道——机会来了。

    子时三刻，顾昭站在经卷共鸣形成的灵契通道前。

    山风卷着他的衣角，石板上的咒文泛着幽光。

    他轻声念出慧觉禅师教的咒语："玉断魂归，唯诚者通。"

    刹那间，一道金色光芒从地面升起，像支利箭直指远方山峦深处。

    那山的轮廓，和经卷里画的、梦里见的，分毫不差。

    苏绾和楚云跑过来时，正看见顾昭转身，眼里的光比金光更烈："这次，我们要比玄策师先一步抵达核心。"

    而在数十里外的黑木阁里，玄策师捏着块感应符牌，指尖摩挲着上面跳动的金点。

    他望着窗外的山影，嘴角勾起一抹笑："很好......就让我看看，你能走多远。"

    山风再次卷起，吹得顾昭额前的碎发乱飞。

    他望着金光指引的方向，听见心跳声盖过了所有杂音——这一次，他不会再让任何秘密，困在迷雾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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