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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0章 甜蜜负担(一)
    春芽将那个已经发出明显芽点的土豆小块茎,用消过毒的小刀,小心地沿着芽眼切开,确保每一块上都带有一到两个健壮的芽。

    每块切口都裹上草木灰,防止切口腐烂。

    在垄上挖出小坑,将带芽的土豆块,芽眼朝上,轻轻放进去,盖上薄薄的一层细土。

    对于那冒了芽的红薯块茎,则会整个埋进疏松的土里,让芽点稍稍露出土面。

    她期待着这些芽能长出藤蔓,以后就可以剪藤扦插了。

    而那些催好芽的种子,春芽更是万分小心。

    她用细棍在平整的苗床上戳出浅坑,将发了芽的种子轻轻放进去。

    一个坑放一两粒,再覆盖上薄薄一层细土。

    然后用喷壶细细地洒上水,水流不能太大,把种子冲走或者把嫩芽弄伤就不好了。

    每一颗种子、每一块种薯落下,她都像是在播种一个金灿灿的希望。

    接下来的日子,春芽过得忙碌又充实。

    白天,她照常去京西皇庄视察,仔细查看冬小麦的苗情,寻找播种春御麦的最佳时机。

    但只要一处理完公务,她就急着往回赶,心里总惦念着后院里那两片小小的试验田。

    她一回府,常常连官服都来不及换,就先绕到后院,蹲在田埂边,小心翼翼地拨开泥土,查看红薯和土豆的发芽情况。

    看着那一点点破土而出的、娇嫩的绿芽,她的心里暖融融亮堂堂的,觉得所有的辛苦都值得。

    婆婆林大太太看着她这样两头奔波,心里是又心疼又着急。

    如今春芽的身孕已经四个多月,小腹的隆起愈发明显。

    行动虽还利索,但在长辈眼里,已是需要万分小心的时候了。

    每天晨昏定省,林大太太总要拉着春芽的手,絮絮叨叨地叮嘱:

    “春芽啊,听母亲一句劝,公事是忙不完的,身子骨才是最要紧的!

    能交给下头人去办的,就尽管放手。

    再不济,让林墨、李忠他们多跑几趟,他们都是稳重的。

    你如今最要紧的,是安安稳稳地在家里养着,少操心,少劳累。”

    大太太不仅叮嘱春芽,对跟在春芽身边的兰香和红杏,更是每天都要仔细询问:

    “今天少夫人走了多少路?可曾累着?脸色如何?

    你们如今虽不是奴籍,是少夫人认下的义妹,更要仔细帮衬着,千万不能有半点闪失。”

    因着春芽的关系,林大太太对兰香和红杏说话,确实比对其他仆役要和颜悦色得多。

    兰香、红杏全都恭敬的回话。

    春芽面对婆婆无微不至、略显过度的关心,心里明白这是老人家的好意,是一种“甜蜜的负担”。

    虽然有时候会觉得有些束手束脚,但面上总是表现得十分柔顺乖巧。

    每次都温顺地点头应着:“母亲说的是,春芽记下了。”

    从不曾当面反驳或流露出不耐烦。

    因此,婆媳俩表面上相处得还算融洽。

    实验田里,红薯的枝条长到一米多长时,春芽用剪刀剪成小段,每段都带有小芽。

    春芽一个个进行了扦插,足足扦插了十五棵。

    土豆苗也有十几棵,长势旺盛喜人。

    种子发芽生长的苗长势较慢也细弱,估计将来长出的红薯、土豆不会太多,但是只要能结出来,就是成功。

    到了四月初,皇庄的官田正式开始播种春玉米。

    这是关系到一年收成的关键时期,春芽不敢有丝毫大意。

    那几天几乎是泡在了庄子上,亲自监督播种的深浅、间距,查看底肥是否施足,常常忙到天色擦黑才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府。

    连续几天晚归,林大太太的脸色渐渐有些不好看了。

    这天晚上,一家三口在一起用饭后茶点。

    林大太太捧着茶盏,看着儿媳脸上掩饰不住的倦色,终于忍不住,语气带着明显的不悦和担忧开了口:

    “春芽,你这差事,难道就非你不可吗?

    你就不能放手让他们去做?你就在家指点一下不行吗?

    实在不放心,让林墨、李忠、李得福他们轮流去盯着!

    你这天天早出晚归的,身子怎么吃得消?”

    她越说越急,放下茶盏,语气也重了些:“你这都四个多月了!

    头几个月安稳了,后面也不能大意!

    万一累着了,出点什么事,你让我怎么跟扬州的老太太、老爷,还有你的父母交代?

    他们临走时可是千叮万嘱,要我好好照顾你的!”

    春芽心里叹了口气,知道婆婆是真着急了。

    她放下手中的,脸上挤出温顺的笑容,柔声安抚道:

    “母亲,您别担心,春芽知道了。

    实在是这几日正是播种的关键期,我不敢马虎。

    等过了这几天,地里的事情上了正轨,我一定多在家里歇着,多让李忠他们去跑腿照应。

    您放心,我会注意身子的。”

    春芽心里其实很清楚,从现代医学角度看,怀孕四到六个月,胎儿稳定,适度的活动和忙碌对孕妇的身体和胎儿发育都有好处,比整天躺着不动强。

    但她更明白,这个道理跟眼前的婆婆是讲不通的。

    此刻,任何道理都比不上顺从和安抚来得有效。

    她甚至在心里暗暗盼着,赶紧顺利生下孩子,到时候婆婆也能安心返回扬州,她也能更自在些。

    景衡坐在一旁,安静地听着。

    他了解春芽,一眼就看穿了她温和表情下的无奈和一点点被束缚的烦躁。

    他放下茶杯,适时开口:“母亲,让您为春芽费心了,儿子和春芽都感激不尽。”

    他肯定了母亲的关心,然后话锋一转,说道:“春芽她心里有数,这几日已经格外小心了。

    母亲您也知晓,京城不比我们在扬州时轻松随意。

    这里看似繁华,实则是龙潭虎穴,多少双眼睛在暗处盯着呢。”

    他看向母亲,神色带着一丝凝重:“春芽身上担的是皇差,是陛下亲封的‘嘉禾夫人’。

    她若是在家偷闲,被那些别有用心的人知道了,一道折子参上去。

    说她懈怠皇差、不忠于职守,到时候流言蜚语攻击她个人是小。

    若是惹得皇上不悦,觉得我们林家、李家不堪重用,那才是真正的麻烦。

    儿子在翰林院,深知这其中的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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