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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0章 蛮人的恐惧
    炎辰醒了,是被疼醒的。

    舌尖上传来一阵阵火辣辣的剧痛,还带着浓重的铁锈味,让他感觉自己嘴里含了块烧红的碳。

    他费力地睁开一条眼缝,整个世界还在打转。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老太监陈无病那张哭成核桃的老脸,两行清泪顺着褶子往下淌,嘴里还念念有词:

    “我的小祖宗哎,您可算醒了,吓死老奴了……”

    紧接着,他看到了更离谱的画面。

    满朝文武,无论是之前喊打喊杀的武将,还是拼命和稀泥的文官,此刻全都用一种难以言喻的狂热、崇敬、外加百分之三百的感动眼神,直勾勾地望着他。

    那眼神,看得他心里直发毛。

    跟一群狂信徒见到了自家下凡的神明似的。

    最离谱的,是殿中央。

    那个刚才还嚣张到能用鼻孔看人的沙陀国使臣呼延豹,此刻正五体投地,以一个极其标准的姿势趴在地上,脑袋一下下往金砖上磕,磕得“咚咚”作响,比打桩机还有节奏感。

    嘴里还在大声嚎着:“外臣愚钝!外臣该死!谢陛下天恩!谢圣君饶命!”

    炎辰的脑子里,缓缓浮现出三个巨大的问号。

    ???

    啥情况?

    我……不就是被老祖宗的气势,和自己的舌头给双重暴击,光荣宕机了吗?

    怎么一觉醒来,剧本都换了?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王霸之气?

    晕过去都能让敌人纳头便拜?

    还是说……我无意间解锁了什么隐藏技能?比如“碰瓷式降维打击”?

    第二天。

    太阳照常升起,但京城的气氛,却跟过年一样。

    太和殿上那场惊心动魄又匪夷所思的“圣君显灵”事件,经过一晚上的发酵,已经衍生出了十八个版本。

    有说陛下当场龙气外放,金光万丈,直接把蛮人使臣吓尿的。

    有说陛下只是一个眼神,就让那蛮人看到了尸山血海,当场精神崩溃的。

    其中,由御史大夫王敬忠一脉传出,并被百官默认的“真相”,更是将陛下的形象推上了神坛:

    陛下以无上仁心,强行压制了因蛮人无礼而暴动的护国龙气,为救下那蛮人一命,不惜耗尽心神,力竭晕厥。

    此乃圣君之仁!千古未有!

    当这个消息传到镇西大将军府时,正在院子里打拳的闻人泰,一套刚猛无俦的拳法打完,收势之后,对着皇宫的方向,郑重其事地,深深鞠了一躬。

    老将军的脸上,是前所未有的欣慰与敬佩。

    而此时此刻,沙陀国使臣呼延豹,再次上殿。

    只不过这次,他不是走着进来的。

    他是……跪着挪进来的。

    昨天还嚣张跋扈的草原悍将,今天跟个受了气的小媳妇似的,从宫门口一路跪到了太和殿中央。

    身后跟着的随从,抬着十几个沉甸甸的大箱子。

    “外臣呼延豹,叩见天朝圣君陛下!”

    呼延豹再次磕头,这次的声音里充满了真诚的颤抖。

    “昨日外臣有眼无珠,冒犯天威,幸得陛下仁慈,饶我狗命!我沙陀国上下,感激涕零!我王听闻陛下圣德,连夜修下降表,愿永为大炎藩属,世代供奉,不敢再有二心!”

    他一挥手,箱子被打开。

    这一次,不再是寒酸的皮毛肉干。

    而是码得整整齐齐的金砖、光彩夺目的珠宝,以及厚厚一沓西域诸国的地图和军力布防图。

    “此乃我沙陀国的一点心意!另外,为了表达我等的诚意,我王决定,将紧邻我大炎玉门关的‘弯月草场’,献给陛下,作为陛下的御用马场!”

    此言一出,满朝皆惊!

    弯月草场!

    那可是西域最肥美的一片草原,是沙陀国的命根子!他们就这么……送了?

    呼延豹抬起头,脸上满是“你们快收下吧求求了”的表情,真诚地补充道:“陛下,您不收,我……我不敢走啊!”

    他昨天回去之后,越想越怕。

    那个王敬忠的话,每一个字都变成了梦魇,在他脑子里循环播放。

    他终于想明白了!

    这个大炎王朝,水太深了!

    一个眼神能让镇西军神拔刀,一句话能让满朝武将冷静,一个晕倒就能被解读成“圣君仁慈”。

    这他妈哪里是凡人皇帝?这分明是神仙下凡来体验生活了!

    跟神仙斗?他有几个脑袋够砍的?

    他现在只想赶紧把这些烫手山芋送出去,然后以最快的速度逃回沙陀国,这辈子再也不来这个鬼地方了!

    养心殿。

    炎辰裹着厚厚的被子,靠在床头,面色还有些苍白。

    太医院院判李时闻,正三根手指搭在他的手腕上,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疙瘩。

    “怪哉,怪哉……”

    老头子诊了半天,满脸都是“我行医五十年从未见过如此诡异的脉象”。

    “陛下的脉象,时而如万马奔腾,刚猛无铸;时而又细若游丝,宛如风中残烛。两种截然相反的脉象交替出现,老臣……老臣实在是闻所未闻啊!”

    一旁端着粥碗的陈无病,心疼得直掉眼泪:

    “李院判,您就直说,陛下到底是怎么了?”

    李时闻收回手,神情凝重地捻着胡须,半晌才斟酌着开口,与其说是诊断,不如说是向心急如焚的陈无病解释:

    “公公,陛下脉象之奇,老臣生平未见。此非药石可医,乃心神为国事所耗。陛下是以龙体承载国运,此等损耗,唯有静养,方能缓缓恢复。”

    说完,开了一副“成分主要是安慰剂”的方子,擦着冷汗退下了。

    炎辰喝着陈无病喂过来的温热米粥,感受着身体的虚弱,心里却乐开了花。

    他赢了。

    虽然过程狼狈了点,又是咬舌头又是当场休克,差点社会性死亡。

    但结果是好的!

    他第一次,用自己的意志,正面硬刚那位霸道绝伦的老祖宗,并且成功阻止了一场即将爆发的战争。

    “老爷子,在吗?别装死,我知道你醒着。”

    炎辰在心里,得意洋洋地戳了戳脑海里那个沉默的意志烙印。

    “看见没?沙陀国跪了,不但把之前吞的吐了出来,还哭着喊着把自家后花园都送过来了。兵不血刃,懂吗?”

    老爷子,瞧见没?这就叫专业碰瓷!表面上我弱不禁风,实际上,这才是真正的杀人诛心!

    “打打杀杀的多没技术含量,那是你们那个时代的粗鄙玩法了。现在是2.0版本,得讲究策略。”

    脑海里,炎高阳的意志依旧沉默着。

    但炎辰能感觉到,那股原本狂暴的意志,此刻凝聚成了一个冰冷又憋屈的疙瘩,散发着浓浓的不屑和……一种无法理解的困惑。

    许久,一个冰冷的念头,才在他脑海里回荡。

    “歪门邪道。”

    “嘿,管他歪门正门,能赢就是好门。”炎辰在心里笑得更开心了。

    他知道,这只是一个开始。

    他与这位老祖宗的斗争,将会是长期的、艰苦的。

    但他找到了方法。

    那就是用结果来证明。

    只要他的“仁善”与“王道”,能让大炎变得更强,让百姓过得更好,那么,这位只认“铁与血”的老祖宗,终有一天,会认同他的道路。

    想到这里,炎辰的心中,涌起前所未有的斗志。

    然而,他并不知道。

    他这场“仁君”的完美首秀,在另一些人的眼中,却呈现出了截然不同的解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