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心气不顺
“爷回来了。”马车刚一进府,早有门上的人过来景萃院报了信,含烟从屋里迎出来,待见着陆长风,笑盈盈地说道。陆长风只“嗯”了一声,就往棠锦轩走去。含烟见了,晓他怕是刚吃了酒回来,面儿上虽不露什么,眼角却微微有些发红。他每每吃了酒便是这般的。含烟落在后头半步,低声吩咐一个丫头去熬了醒酒汤端过来,刚要追上去,王二已经抱着衣裳进了院子,含烟劈头就低声问他道:“同谁吃酒,吃了多少?”“你自己去问爷啊!”王二低着头就往前跑,只撂下这么一句话。气的含烟咬紧了一双红唇,瞪着王二的背影,也只得恨恨地追了上去。进了里间,陆长风随意坐在黑漆葵纹的软榻上,不知是酒意有些上头还是在想事情,大拇指摁在太阳穴上揉了两下,瞧着有些发蒙的模样。“爷快吃口茶缓缓。”含烟连忙捧了莲纹青花的茶盏过去。陆长风一把接在手里,又吃了两口。耳边却听得含烟埋怨道:“爷也太不爱惜自个儿的身子了,吃起酒来亦不思量思量,多了岂不是自己受罪?这会儿又该难受好半天呢,快躺下歇歇,奴婢”她刚要说“奴婢给您按一按”,陆长风却一声呵斥。“再聒噪就滚出去!”含烟一愣,下一瞬全身的血都往头上涌去,不知是吓的还是怎么,脸色通红,眼里已盈了泪。却又咬着唇不说话,委委屈屈地看着陆长风。王二看在眼里,低头垂脑地想,你这一招儿没用。咱们爷最擅长的就是对风情万种、我见犹怜等种种女子的惺惺作态视而不见。方才还不知狠心又拂了哪个小娘子的好意赶着回来的。打你骂你那是留着你还有用,含烟你可就知足吧!他刚受了陆长风一顿教训,虽不曾被说什么狠话,却比打骂一番更叫人胆战心惊。王二彻底收了心思,打定主意,哪怕朱三把自己的床板睡榻,也再不会管这事一个指甲盖了。回头那个姓蒋的小娘子没捧上去,他们俩个倒要收拾收拾先滚蛋。王二怕陆长风想起来再冲他撒一回气,抱着衣服站在那里,去也不是留也不是。暗道方才就该把衣裳顺势塞在含烟怀里,也省了看这么一出,回头又惹了爷心烦。他眼神瞥过去,只见含烟眨巴了两下眼睛,长长的眉睫上便沾了泪,湿漉漉地实在可怜模样。陆长风却好似没瞧见一般。他手里握了茶盏,酒气上来,只觉得太阳穴涨地难受。好在含烟虽然委屈,但眼色却是极好的,明白此时再撑下去也不会得爷一句好言好语,便上前两步,收了神色。“奴婢给爷按一按吧?”她轻声细语地问道。许是在屋子里待的久了,含烟身上也沾了那股子清香,却又带着点不同,闻着倒比那个清倌人强多了。陆长风觉得好受了些,便点点头。含烟一双素手抬起来,露出一小截雪白纤细的腕子,软绵绵的小手轻轻柔柔地覆在陆长风两侧太阳穴上。女子的手凉丝丝地,动作也拿捏的极到位,很舒坦,陆长风眉头便舒展开一些。王二看的叹为观止。心道还是姑娘家好,惹恼了爷还能这样赔个小心,不像他和朱三,只能往死里磕头,额头都青了还没啥用。该扫院子的扫院子,该抱着衣裳当木头桩子的当木头桩子。“杵那儿好看是怎么?”他正心疼自己,陆长风缓过来,便凉凉地道。王二一个激灵,说道:“爷,小的现在去叫吴守过来?”好歹算是开了口,他今儿的错处便是揭了过去。陆长风既未点头也未阻他,仍是阖着眼,含烟便看着王二将衣裳搭在椅子上退了出去,心中仍有些愤愤。方才哪怕他只说一句“爷不顺心”,她也不至于念叨两句关心体贴的话,被爷好一顿没脸。“你出去吧。”片刻,陆长风睁开眼说道。“可”含烟有些犹豫。这会儿屋子里就自己一个,她出去了谁来伺候呢。陆长风不动神色地看了她一眼,心中不知为何有些隐隐地失望。他等了这么长时间,含烟却什么话也没说。但他也不知自己在等什么。分明是不耐烦旁人多说一句的。“念波呢?”“念波姐姐有事去了,还要一会子才回来,不如就让奴婢伺候爷吧?”她本想再说两句,诸如“被老夫人知道了少不得责罚她们不周到”之类,却瞧见陆长风神色又有些变了,连忙打住了口。“你出去吧!”陆长风说罢就站起身,走到床旁边的几子前,拿起书坐在椅子上看了起来。他看书向来不喜有人在的。含烟见状只得转身走了出去,还不忘拿着王二方才搭在椅子上的衣裳,带出去找个小丫头洗了。一刻钟后。陆长风觉得头又开始隐隐地疼起来,太阳穴跳的更快了。顾腾是个浑不吝的,整日里没个正经事,喝多少也不打紧,反正呼呼一觉睡过去便得了。他却不行,一堆的事等着去做。陆长风放下不曾翻动过一页的书,撑着头闭目养神。“爷,吴守来了。”刚闭上眼,昏昏沉沉好似要睡过去了,外头传来远水通传的声音。“进来。”陆长风哑着嗓子说了一句,便顺手倒了杯茶吃。果真是喝的多了,茶都不知吃了几杯。他想。吴守走进去,远水便很识趣地守在屋子外头,与含烟大眼瞪小眼互相看着。王二另还有陆长风吩咐的事要做,但陆长风与吴守说的又是要事,自然不能叫人听了去,含烟等人也不例外。王二便叫远水过来帮自己顶一顶,顺便善意地提醒了一句。“爷心气不顺,你小心点。哦对了,含烟心气也不顺。”“爷怎么了?”含烟吃了教训,这一回就声音放柔了问远水道。远水脸便微微红了,耳朵尖儿也有些烫。“我我不知道。”他小声说着。“不是王二叫你来的吗?”含烟就有些不高兴,却不敢大声,“不想说就不想说,何必瞒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