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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3章 纸人之诅 十三
    没有回应。

    但“我”能感觉到,当这个称谓被“我”自身确认的瞬间,这个灰白房间与“我”这具残破躯壳之间的联系,变得更加紧密了。

    那无所不在的同化压力,再次减弱了一丝。

    “我”成了这个“间隙”的记录者。

    记录什么?

    “我”转向第三面空白的墙壁。

    再次抬起焦黑的食指。

    这一次,“我”划下的,是另一个符号。

    一个简单的、代表“禁止”或“封存”的古老纹路。

    当这个符号完成并融入墙壁。

    反馈的信息流再次涌入意识:

    【规则碎片·贰:代价。】

    【记录需支付等值之“存在”。】

    【无物可付者,以“己身”抵偿。】

    记录,需要支付代价。

    支付的,是“存在”。如果没有外物可支付,就用自己来抵偿。

    “我”低头,看着自己焦黑、残破、失去一腿的纸人躯壳。

    这具躯壳,就是“我”目前所有的“存在”。

    “我”再次抬头,看向最后一面,也是最初那面有着笔记本印记的墙壁。

    “记录”的渴望,或者说,“记录者”的职责,在冰冷的意识里燃烧。

    “我”知道该记录什么了。

    “我”移动到这面墙前。

    抬起右手食指。

    没有犹豫,向着那片空白的、笔记本形状的印记,缓缓点去。

    指尖触碰到墙面的刹那——

    整个房间微微一震!

    胸膛内,那点笔记本的核心印记骤然变得滚烫。

    却不是灼烧,而是一种共鸣的连接。

    “我”的指尖下,苍白墙面上,那笔记本形状的印记内部,开始有痕迹浮现。

    不是“我”在刻画。

    而是墙面,或者说,这整个“间隙”,在响应“我”的触碰和“记录者”的职责,自动提取、显化着需要被记录的“信息”。

    最先浮现的,是几个歪歪扭扭的、用鲜血写就的、猩红刺目的字迹:

    扎纸人三大禁忌:

    一、不画眼。

    二、不写真名。

    三、不烧错坟。

    是林晓茹晚自习时,用冰冷的声音念出的规则。

    字迹在墙面上定格,清晰无比。

    紧接着,在这三条禁忌下方,更多的景象如同褪色的水墨画,迅速勾勒、浮现——

    是那晚的教室!惨白的灯光,围拢的同学,桌上粗糙的小纸人。

    是张强怂恿的脸。

    是林晓茹苍白的、抗拒的表情。

    是那支被强行塞过去的红色记号笔,点在纸人空白的脸上。

    是张强歪歪扭扭写下“周宇轩”三个字。

    是乱葬岗的荒坟,燃烧的纸人,那两点在火中格外刺红的眼睛。

    是周宇轩车祸的消息传来时,教室里的死寂和每个人脸上的恐惧。

    是回魂夜,窗外那张紧贴着玻璃的、破碎浮肿的脸,和他身后一排长着同学模样的纸人。

    景象飞速流转,如同加速的默片,将那段恐怖的过往,冰冷地、客观地投射在墙面上。

    “我”的意识,作为一个纯粹的旁观者,注视着这一切。

    没有恐惧,没有悔恨,只有一种履行职责的冰冷专注。

    随着记录进行,“我”能感觉到,构成这具残破躯壳的“存在”,正在一丝丝地被抽离,通过指尖,注入墙面,支付着记录的代价。

    焦黑的颜色似乎更深了。

    纸张更加脆化。

    竹篾骨架传来细微的、即将散架的呻吟。

    当记录进行到“我”在乱葬岗被周宇轩和纸人同学包围,林晓茹的魂火爆发,笔记本彻底燃烧,以及“我”最后冲入灰蒙空无的景象时——

    墙面上的记录,戛然而止。

    最后的画面,定格在“我”那焦黑残破的躯壳,冲向灰蒙天空的瞬间。

    支付的“存在”,似乎不足以支撑记录后续的发展了。

    墙面恢复了那片空白的笔记本印记状态。

    记录,暂时中断。

    “我”收回手指,焦黑的指尖在微微颤抖,构成它的物质变得更加稀薄。

    “我”损失了不少“存在”,躯壳濒临彻底瓦解。

    但“我”也完成了第一阶段的基础记录。

    “我”退后一步,审视着墙面上那凝固的恐怖过往。

    然后,“我”转向旁边那面划着“封存”符号的墙壁。

    “我”需要“存在”来继续记录,来探寻真相,来…维持“我”自身。

    “我”抬起手,不是食指,而是整个焦黑的右掌,按向了那个“封存”符号。

    【支付“存在”,换取“给养”。】

    一个冰冷的选项,出现在意识中。

    “给养”?

    这片空无之中,能有什么给养?

    “我”选择了确认。

    下一刻,“我”按在符号上的右掌,感受到了一股微弱的吸力。

    不是抽取“我”的存在的吸力,而是从符号内部,反向传递过来的一丝极其微弱的、冰冷的、带着熟悉气息的……

    纸屑?

    不,不是实物。

    是一种更本质的,构成纸人躯壳基础的规则碎片。

    这股微弱的力量流入残破的躯壳,暂时延缓了崩解的速度,但远远不够修复。

    “我”明白了。

    这“封存”符号,连接的或许是外界那些纸人同伴,或许是那片乱葬岗本身。

    它能汲取微量的、散逸的同类“存在”,来维持“记录者”的基本运转。

    但这无异于杯水车薪。

    “我”需要更多。

    更多的“存在”,来支付记录的代价,来修复躯壳,来探寻林晓茹笔记本最终指向的那个被“正主”觊觎的、或许关乎所有纸人起源的核心秘密。

    “我”将焦黑的掌心紧紧按在“封存”符号上,如同一个濒死的溺水者抓住一根稻草。

    汲取着那微弱得可怜的、冰冷的“给养”。

    目光,却再次投向了那面记录着过往的墙壁,投向了那个空白的、笔记本形状的印记。

    记录,尚未完成。

    真相,仍在迷雾之后。

    而“我”,这个自灰蒙中诞生的,以残破纸人为躯壳的,名为“记录者”的存在,将在这绝对的孤独与死寂中,继续书写,这未完的,恐怖篇章。

    故事并未真正终结,而是凝固在了最凛冽的悬停之处。

    “记录者”的残躯在灰白房间内,如同一个被遗忘的、燃烧过的符号。

    它汲取着来自“封存”符号那微弱如丝的给养,维系着这不生不死的状态。

    墙面上,那空白的笔记本印记,是尚未填满的终章,是林晓茹未能言尽的真相,也是所有恐惧与诅咒的源头。

    它或许会在这绝对的“间隙”中,以自身的存在为墨,耗尽最后一丝物质,书写下一切的答案,最终与这房间一同归于最初的、未被开辟的空无。

    也或许,当它记录下最终真相的刹那,那被惊扰的、来自乱葬岗地底深处的恐怖存在,将循着这记录的痕迹,再次降临,将这脆弱的“间隙”与“记录者”本身,一同拖回那片永恒的死寂。

    结局,尚未被写下。

    它静默地躺在“记录者”那焦黑的、即将触及真相的指尖之前。

    ha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