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沉沉。
攒馆宛如一头蛰伏的巨兽，静静地蹲守在那里。
“这里是茅山的攒馆，顾道长应该就在里面。”
“英子和巫熊，也应该在里面。”
“我们直接进去吗？还是……”
中年蛊师站在门口，反倒犹豫了起来。
他们是药仙教的蛊师，
也是苗疆出身。
虽然不属于老熊岭苗寨，但当年也在清源村学习过一段时间。
自然也认得罗淑英和巫熊。
而对方同样也认得他们。
这次他们是以药仙教的身份前来，
若是贸然现身邀请顾一白，
岂不是暴露了自己的身份？
“这……”
“先别轻举妄动。”
“确定他们确实在里面。”
“再想办法单独接触顾道长。”
老蛊师也一时拿不定主意。
可就在这时，
攒馆那扇紧闭的大门，“吱呀”一声缓缓打开，
仿佛一头沉睡的猛兽张开了血盆大口。
唰唰~
藏身草丛中的两名蛊师立刻矮下身子，
眨眼之间便消失在黑暗之中。
葛兰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门外，空无一人。
她微微皱眉。
她知道，并不是顾一白判断错了，
而是来人故意躲起来了。
不过，这点小伎俩难不倒葛兰。
“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
“两位，既然到了，便请现身吧。”
“我兄长顾一白，请二位入内叙话。”
来者多半是友非敌。
否则，哥哥随身的护体法器定会示警。
察觉危险的哥哥，也不会让我独自前来开门。
所以葛兰此刻毫无畏惧。
这是对顾一白的信赖。
相信他，不会加害自己。
“顾道长，果然声名远播！”
“请问姑娘芳名！”
两名蛊师从灌木中走出。
既已被点破身份，
继续躲藏已无必要。
毕竟他们是来做客的。
主家已然邀请入门，
仍藏头露尾，
未免不合情理。
至于身份暴露，
既已暴露，那便罢了。
今后大不了转入地下，
不再在寨中公开现身便是。
药仙教中的多数人皆如此行事。
未曾暴露身份者，
表面上是以清源村为首领的寨中蛊师，
实则暗中为药仙教效力。
一旦身份泄露，
便退出明面活动，
至少在表面上，
不再与寨子发生关联。
“皂阁山，葛兰。”
见是两名苗疆蛊师，葛兰心中微动。
猜测这两人到底是清源村的人马，
还是药仙教的来使。
“原来是葛道长……”
两人随着葛兰步入屋内。
来到后院时，
未见罗淑英与巫熊，心下稍安。
但也被袁洪惊了一瞬。
未曾料到，这只老白猿，
竟成了顾一白座上宾。
道士与妖类，
不是素来水火难容吗？
这位顾道长，倒是不同寻常！
“不知两位，来自清源村，还是药仙教？”
顾一白看着二人，抢先开口询问。
虽心中已有推测，
但他仍想亲耳听他们确认。
若真是清源村之人，
必先联络罗淑英。
可他们并未如此做，
故而应不是清源村的人。
“药仙教。”
“顾道长，我教主特派我等前来相邀，望道长能光临本教一行。”
“原本教主有意亲自前来，奈何教中有要事耽搁……”
年长的蛊师开口解释。
此番话语半虚半实，却听起来令人颇为受用。
“你们药仙教的总坛设于何处？”
顾一白打断其言，直切主题。
“道长何时愿前往，放出这只蛊虫即可。
它自会引路，带道长寻至教主所在。”
敌友未明之前，
药仙教自然不便将确切地址告知顾一白。
毕竟顾一白与清源村关系密切，
而清源村正是药仙教的宿敌。
万一顾一白意图诱敌深入，
那可就麻烦了。
于是，老蛊师直接从怀中取出一只拇指粗细、长约十厘米的小竹筒，递了过去。
“好！等我把这边的事宜处理妥当，定当前去拜访！”
顾一白拱手，接过竹筒收好。
“那我二人，就先行告辞。”
任务完成，两人请求离去。
“既然都遇见了，不如稍作歇息，吃点东西再走吧！”
火堆之上，鸡兔已然烤熟。
对于来客，顾一白向来如春风般和煦。
“这……”老蛊师怔了一下，“还是不必了，我们眼下不宜与罗淑英他们碰面。”
原本以为罗淑英和巫熊就在屋内。
他们已做好被发现的准备。
然而此刻，她们并不在。
但随时可能回来。
这种情形下，事情既已办完，自当尽快离开，
以避免正面相遇。
苗疆十八寨、药仙教、清源村！你中有我，水乳交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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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一白心中微动，越发明白清源村与药仙教之间的纠葛。
两者皆起源于苗疆十八寨，
同出一脉！却又有分歧。
“那就带上路上吃吧！”
顾一白分出一只鸡、一只兔，又倒了两竹筒猴儿酒递过去……
两位蛊师没有推辞。
道谢后便离开了。
“天纵英才，却又平易近人，茅山这是真正出了位人物啊！”
离开攒馆，隐入草丛之中，中年蛊师忍不住感叹道。
他们原以为，像顾一白这般年纪轻轻就名震一方的人，
多半性情孤傲，不好接近。
可未曾想，实际接触下来，竟与想象中的模样大相径庭。
“是啊！”
老蛊师打开酒囊轻抿一口，“这可是上等的猴儿酒，想必出自那老白猿统领的猴群所酿。”
老蛊师面上浮现出陶醉神色，眼中却带着深思，
“本来我们药仙教比起清源村，本就处于劣势。”
“若让顾道长偏向清源村，那我们药仙教的处境将更加艰难。”
“可是，清源村如今已经抢先一步，与道长相熟。”中年蛊师皱眉。
“没错！这是个棘手的问题。”老蛊师又喝了一口猴儿酒，
“汉人有句话说得好，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清源村正是借由罗淑英，才与道长建立了直接联系。”
“当然，其中也因大蛊师与茅山三老素有交情。”
“这些事，还是交给教主去烦吧吧！”
哗啦啦——
宛如沸水翻滚之声响起。
吴龙领着罗淑英与巫熊归来。
他们直接猎回了两只野羊。
脱衣净身。
不一会儿，肥美的羊肉便架上了火堆。
“他娘的，这条路真他娘难走！”
通往攒馆的小路上，罗老歪骂骂咧咧。
“快了，到攒馆就能好好歇歇了。”
陈玉楼望着前方的攒馆。
攒馆内，隐隐透出光亮。
为黑夜中的旅人指引方向，带来希望。
黑暗中，
一只六翅飞虫，死死凝视着他们。
“来了！”
陈玉楼一行的身影，在顾一白的脑海中浮现。
“英子，有一伙盗墓贼到外头了。”
“他们似乎掳走了一个苗家青年。”
“你们出去瞧瞧，先给他们一点颜色看看。”
顾一白望着罗淑英，低声吩咐。
他打算先给个下马威，再略施恩惠。
看能不能把陈玉楼等人招揽过来。
“盗墓贼？”
罗淑英微微蹙眉。
盗墓贼，到底是个什么来头？
“竟敢在老熊岭一带抓我们苗家的人！”
巫熊猛地站起，眼神凌厉如刀。
“就是那些挖坟掘墓的家伙！”
顾一白一边添柴，一边解释。
烤羊嘛，火势自然是越大越好。
否则短时间内想吃上羊肉，简直是妄想。
罗淑英听明白了。
随即转身，朝门外走去。
巫熊紧随其后。
哗啦啦——
吴龙愣了一下，也快步跟了上去。
他已经打定主意。
要顺着罗淑英的路子，去讨好顾一白。
这样既能得顾一白的赏识，也能在清源村立足。
可谓是一举两得！
吱吱吱——
罗淑英走出攒馆。
抬手一挥！
只见攒馆屋檐下，倒挂着的一大群蝙蝠猛然腾空而起，四散而去。
很快便探查到了陈玉楼一行人的方位。
“出发！”
罗淑英冷着脸，一头扎进了夜色之中。
身后，吴龙紧跟着。
哗啦啦——因身躯庞大，吴龙走路时难免发出声响。
“嗯？”
黑暗中，陈玉楼眉头一皱，停下脚步。
同时抬起手，示意众人止步。
“总把头，出什么事了？”
罗老歪也皱起眉头。
“安静！”
红姑娘低声喝道。
“你……”
罗老歪身为军阀头目，向来只有他训斥别人。
如今却被一个女人喝止，心中顿时火起。
可此刻，花玛拐和昆仑也都投来冷冷的目光。
罗老歪心头一凛。
这次出来探路，陈玉楼这边有四人，而自己只带了一个副官，才两人。
二对四，真要起了冲突，吃亏的肯定是自己。
好汉不吃眼前亏！
再说，接下来下墓还得仰仗这些人。
最终，罗老歪只能忍下这口气。
不过，在心里，他已经将红姑娘记恨上了。
“有什么东西正在靠近！”
陈玉楼侧耳倾听。
哗啦啦——那脚步声越来越近，所有人都听得真切。
“是湘西尸王！”
“尸王来了！”
“祖宗们，咱们赶紧逃命吧！”
“再不跑就来不及了！”
荣保咦晓吓得浑身发抖，想要逃跑，却又不敢动。
因为罗老歪正死死盯着他。
“闭嘴！”
罗老歪一把揪住荣保咦晓的耳朵。
将刚才在红姑娘那里受的气，全撒在了荣保咦晓身上。
“总把头，要不咱们先躲一躲！”
花玛拐眉头紧锁，面露忧色，走上前低声劝道。
他这次来的主要任务，就是盯着陈玉楼，别让他太冲动。
“恐怕已经来不及了！”
“准备应战！”
陈玉楼猛地从腰后抽出那把“小神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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