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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6章 人心,还得你自己去看
    她随意一瞥,却被药鼎内壁上奇异的景象吸引住了。

    水汽凝结,竟在内壁上缓缓浮现出几行字迹:“言贵不在多,在真。守渊者不语,非不能,乃不忍。”

    阿朵怔住了,墨玉般的眸子闪烁着复杂的光芒。

    银婆婆留下来的,竟是这样一句话?

    “言贵不在多,在真……守渊者不语,非不能,乃不忍……”她反复咀嚼着这句话,心中的迷雾仿佛被拨开了一角。

    她一直以为,要打破大蛊师的控制,就必须夺回所有被篡改的名字,将那些虚假的契约彻底摧毁。

    但银婆婆的话,却让她意识到,真正的力量,并非在于摧毁旧名,而在于坚守不说出口的底线。

    沉默,并非软弱,而是一种选择,一种对真理的守护。

    原来,真正的力量,不是在于呐喊,而是在于知道何时闭嘴。

    而此时,在始缄碑前,白十七已经连续静坐了三天。

    他一动不动,宛如一块亘古的磐石,任凭风吹雨打,不为所动。

    他用自己的鲜血,一遍又一遍地润泽着石碑上那道凹痕,仿佛要将自己的生命力,融入到这块古老的石碑之中。

    血,早已干涸,结成暗红色的痂,与石碑的颜色融为一体。

    他原本苍白的嘴唇,也因为失血过多,而变得更加干裂。

    但他却仿佛感觉不到疼痛,只是机械地重复着这个动作。

    第四日凌晨,当第一缕阳光刺破黑暗,照亮清源村的时候,白十七突然站起身来。

    他深邃的眸子中,闪烁着奇异的光芒,仿佛沉睡的猛兽,终于苏醒。

    他没有说话,也没有看向任何人,只是默默地走向村口的那口枯井。

    那口井,已经废弃多年,井口长满了杂草,散发着腐朽的气息。

    白十七走到井边,没有任何犹豫,直接伸出手,开始徒手挖掘。

    他的指甲断裂,鲜血直流,但他却仿佛感觉不到疼痛,只是疯狂地挖掘着。

    泥土飞溅,很快,他的手上、脸上、身上,都沾满了泥污。

    他像是一个着了魔的苦行僧,用最原始的方式,表达着自己的决心。

    七尺,整整七尺!

    终于,他的手指触碰到了一块冰冷的、坚硬的东西。

    他小心翼翼地扒开泥土,一块刻满了闭口图腾的黑色石板,出现在他的面前。

    石板古朴而神秘,上面的图腾扭曲而怪异,仿佛蕴含着某种禁忌的力量。

    陈小满闻讯赶来,看着白十七挖出的石板,她缓缓地蹲下身,伸出指尖,轻轻地抚摸着石板上的纹路。

    突然,她的身体猛然一震,仿佛触电一般。

    她的眼睛失去了焦距,嘴唇微微颤抖,开始喃喃自语。

    那是一种古老而陌生的语言,充满了神秘和力量,仿佛来自远古的呼唤。

    “……吾……以缄默之名……禁锢……一切……”

    话音未落,陈小满的身躯猛然一晃,随即晕倒在地。

    当她再次醒来的时候,她看着周围的人,一脸疑惑地问道:“我……我刚才说了什么?”

    没有人回答她,因为没有人听懂她刚才所说的话。

    陈小满摇了摇头,努力回忆着刚才发生的事情,但脑海中却一片空白。

    她只记得,当她的手指触碰到石板上的纹路时,一股强大的力量涌入她的身体,控制了她的意识。

    “我不知道说了什么,但好像……替很多人说了一句‘不’……”她喃喃自语道,声音轻微得几乎听不见。

    与此同时,柳七郎也风尘仆仆地赶回了清源村。

    他背着一个巨大的竹篓,里面装满了各种各样的东西。

    他一路奔波,脸上布满了疲惫,但他的眼神却充满了坚定。

    他走遍了各地,收集了许多被篡改名字的“伪名遗物”。

    有的是用骨簪刻着亡者名字的,有的是用布偶缝着生辰咒的,还有的是用纸人写着代称符的。

    这些东西,都曾经被用来控制人们的命运,现在,它们都成了柳七郎手中的武器。

    他回到自己的铸器小屋,从竹篓里取出一块散发着微弱光芒的碎片。

    那是炉心泪的残余,蕴含着对抗情念侵蚀的力量。

    他将炉心内的碎片投入特制的陶炉之中,然后点燃炉火。

    火焰熊熊燃烧,将小屋照得通红。

    柳七郎拿起一把沉重的锻锤,开始有节奏地敲打着。

    他的动作缓慢而有力,仿佛在进行着某种古老的仪式。

    伴随着锻锤的敲击声,他开始吟唱起一首古老的歌谣——《铸心谣》。

    “……炉火熊熊,铸我心魂……驱散迷雾,照亮乾坤……”

    他的歌声低沉而沙哑,充满了沧桑和力量,仿佛能够穿透人心,驱散一切邪恶。

    七日,整整七日!

    柳七郎日夜不停地敲打着,吟唱着,将自己的全部心血,都倾注到了这件特殊的器具之中。

    第七日午时,当太阳升到最高点的时候,一把无锋的铜镜,终于成型。

    铜镜古朴而厚重,表面布满了神秘的纹路,散发着淡淡的光芒。

    但奇怪的是,当人们对着铜镜照的时候,却看不到自己的容貌,只能看到自己的肩颈处,是否残留着契约的印记。

    柳七郎看着手中的铜镜,脸上露出了一丝苦笑。

    “以前,我们打碎枷锁,是为了获得自由。现在,我们得教人认出,谁还戴着镣铐走路……”

    夜幕降临,暴雨倾盆而下。

    在清源村的记名坊遗址前,一个老妇人跪在泥泞的地上,哭喊着自己亡孙的名字,祈求“天授名网”能够赐予他轮回之路。

    她的声音嘶哑而绝望,仿佛一只受伤的野兽,在发出最后的哀嚎。

    阿朵撑着一把油纸伞,走到老妇人的身边,想要劝她离开。

    但老妇人却死死地抓住了她的手腕,她的指甲深深地嵌入阿朵的皮肤,疼痛传来,但阿朵却没有挣扎。

    “你不给名字,谁来认我们的苦?!”老妇人哭喊道,她的声音充满了愤怒和绝望。

    就在这时,柳七郎的铜镜突然绽放出微弱的光芒。

    阿朵惊讶地发现,老妇人的体内,竟然没有任何旧契的波动!

    她不是被大蛊师操控的人,她是真的恐惧自己的孙子,会“白死”!

    阿朵的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震撼。

    她明白了,大蛊师的可怕之处,不仅仅在于他能够篡改人们的名字,更在于他能够利用人们的恐惧,来控制人们的灵魂。

    她缓缓地跪了下来,与老妇人并排跪在泥泞的地上。

    她抬起头,看着老妇人那张饱经风霜的脸,轻声说道:

    “您孙子的名字,能不能告诉我?我想记住……”

    老妇浑浊的双眼,迸发出最后一丝希望的光芒,她嘶哑着嗓子,如同破败的风箱般挤出两个字:“阿…阿禾……”

    阿朵闻言,不再犹豫,颤抖着从怀中摸出一张略显潮湿的纸,就着雨水研磨着墨条。

    她的指尖冰凉,却一笔一划,极其认真地写下了“阿禾”二字。

    那字迹并不工整,甚至有些稚嫩,却饱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虔诚和力量。

    她小心翼翼地将纸张折叠好,投入到那仍在燃烧的药鼎之中。

    火焰瞬间腾起,蹿起半人多高,将周围的空气都烤得扭曲起来。

    就在这火光冲天的瞬间,一道奇异的光影,骤然浮现在半空之中!

    那是一个少年,约莫十三四岁的年纪,穿着粗布短褂,脸上带着憨厚的笑容。

    他朝着众人挥了挥手,身影清晰可见,却没有任何被符纹束缚的痕迹。

    那笑容,纯真而阳光,仿佛能够驱散世间的一切阴霾。

    在场的所有人都愕然了,包括一直冷眼旁观的罗淑英,也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赵铁嘴更是激动得浑身颤抖,他手忙脚乱地翻开手中的记录册,用颤抖的声音记录道:“此…此非契成相,乃情聚影——当名字只为铭记,而非绑定,天地…天地自会回应!”

    只有白十七,依旧沉默着。

    他默默地走到药鼎旁,拾起那张已经烧成灰烬的纸片,小心翼翼地将这些灰烬压进了始缄碑底部的缝隙之中。

    那一夜,狂风怒号,暴雨如注。

    清源村的村民们彻夜难眠,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悄然发生着改变。

    黎明时分,始缄碑上,一道极淡的裂痕,在风雨中若隐若现,仿佛沉默本身,也开始松动……

    “阿朵,你真的决定了吗?”葛兰的声音在风中有些飘忽,带着一丝担忧。

    雨后的清源村,空气清新得带着一丝甜意,洗去了尘埃,也洗去了些许迷茫。

    阿朵站在药庐前,最后检查了一遍行囊。

    葛兰抱着那面新铸的铜镜,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镜面在阳光下泛着柔和的光芒,映照出她坚定的眼神。

    “记住,多观察,多记录,但不要轻易下结论。”阿朵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

    “这面镜子,能照出皮囊下的契约印记,但人心,还得你自己去看。”

    葛兰重重地点了点头,小心翼翼地将铜镜抱在怀里,仿佛抱着一份沉甸甸的责任。

    临行前的那个夜晚,客栈的灯火昏黄。

    韩十三推开房门,递给阿朵一张揉皱的纸页,上面字迹潦草,墨迹深浅不一,显然是匆忙记录下来的。

    “阿朵姑娘,小心。”韩十三的声音有些沙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焦虑。

    “有人在推一种‘暖心契’……说是为了纪念亲情。”

    阿朵接过纸页,借着灯光仔细端详。

    纸上是一些登记表格的样本,上面写着诸如“孩子乳名”、“父母寄语”之类的温馨字眼。

    乍一看,的确是为了纪念亲情,充满人情味。

    但当她的目光扫过契约末尾时,瞳孔骤然一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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