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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3章 边境村落·“冻疫”背后的人心算计(上)
    枣红马的蹄子在雪地里陷得越来越深,每一次抬起都要带着成团的雪沫,像是拖着千斤重的冰。萧夭裹紧了月白色的披风,披风下摆早已被寒风刮得发硬,沾着的雪粒融化后又冻成薄冰,贴在脚踝上,冷得像贴了块冰砖。她摸了摸怀里的雪灵狐毛,那缕泛着微光的白毛依旧暖着指尖,像是黑风林里雪灵狐最后的馈赠,在这无边的暴雪里撑着一点微弱的暖意。

    从黑风林出来往冰封山走了约莫两个时辰,风就渐渐变了性子。起初只是夹着雪粒的凉风,后来竟成了呼啸的狂风,卷着半尺大的雪片往人脸上砸,睁眼睛都要费尽全力。萧夭运转起玄门灵力裹住周身,才勉强抵挡住寒气,可枣红马却渐渐没了力气,鼻子里喷着白气,脚步越来越慢,最后竟在一片雪坡前停住,死活不肯再往前迈。

    “怎么了?”萧夭勒住缰绳,低头拍了拍马脖子。马鬃上结着一层白霜,马眼半眯着,朝着前方的风雪嘶鸣了一声,声音里带着几分不安。萧夭顺着它的目光望去,只见风雪深处隐约露出几缕破败的炊烟——不对,那不是炊烟,是雪粒被风卷着掠过屋顶时,偶尔露出的茅草尖。再仔细看,竟能看到一片低矮的土坯房,像被大雪埋了半截的窝棚,零散地卧在雪地里,安静得有些诡异。

    她翻身下马,牵着马往那片村落走。风刮得耳朵生疼,她把狐毛往衣领里又塞了塞,指尖触到胸口的青云观令牌,那缕老者留下的灵力似乎也感受到了周遭的寒意,微微发烫。走了约莫半柱香的时间,村落的轮廓终于清晰起来——这该是北疆边境的石洼村,她出发前在皇城星象阁的舆图上见过,是去往冰封山的必经之路,可眼前的村子,却没有半点舆图上“炊烟袅袅”的模样。

    村口的歪脖子榆树上挂着几块破布条,冻得硬邦邦的,风一吹就发出“哗啦”的声响,像谁在低声啜泣。土坯房的屋顶大多塌了一角,露出里面发黑的茅草,雪从破洞里灌进去,在屋檐下堆成小小的雪堆。萧夭往里走了几步,脚踩在雪地上,除了自己的脚印,竟看不到半个新鲜的足迹,连狗吠声都没有,整个村子静得像座坟。

    “有人吗?”萧夭朝着最近的一间土坯房喊了一声,声音刚出口就被风吹散,连回音都没有。她犹豫了一下,伸手推开了虚掩的木门。门轴早已朽坏,推开时发出“吱呀”的刺耳声响,惊得房梁上的雪簌簌往下掉。

    屋里比屋外好不了多少。地上铺着一层薄薄的干草,干草上冻着霜,墙角堆着几块发黑的麦饼,硬得能砸死人。里屋的土炕上躺着两个老人,盖着一件破得露棉絮的兽皮,蜷缩着身子,像是两团干枯的草。萧夭走过去,伸手碰了碰老人的手腕——冰凉,只有微弱的脉搏在跳动,指尖还能感觉到老人皮肤下的寒气,像有无数根冰针在血管里扎着。

    “水……要水……”炕边突然传来一声细弱的呻吟。萧夭转头看去,只见炕下的干草堆里缩着个约莫七八岁的孩子,穿着件根本遮不住身子的单衣,小脸冻得发紫,嘴唇干裂得渗着血,正睁着半只眼睛往她这边看。

    她连忙走过去,解开披风裹在孩子身上。披风上还带着灵力的暖意,孩子被裹住的瞬间,身体明显颤了一下,眼睛慢慢睁大了些,露出一双灰蒙蒙的眸子,像蒙了层霜。“你是谁?”孩子的声音细得像蚊子叫,话没说完就咳嗽起来,每咳一下都要缩紧身子,像是怕把仅有的力气咳没了。

    “我是萧夭,来帮你们的。”萧夭蹲下身,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温和些。她摸了摸孩子的额头,滚烫得吓人,再看孩子的手——手背冻得红肿,指关节处已经溃烂,渗着黄色的脓水,连指甲盖都泛着青黑色。

    就在这时,屋外传来一阵沉重的脚步声,伴随着拐杖戳地的“笃笃”声。萧夭站起身,握紧了腰间的桃木剑,却见一个穿着破旧羊皮袄的老者推门进来,手里拄着根冻硬的树枝,头发和胡子上都结着白霜,像是从雪堆里刚捞出来的。

    老者看到萧夭,眼睛猛地一缩,拐杖往地上重重一戳:“你是谁?来这里做什么?”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像是喉咙里卡着沙,说话时胸口还在微微起伏,显然是走得急了,喘不过气。

    “晚辈萧夭,来自玄门,路过此地,见村里寂静,特来看看。”萧夭松开桃木剑,拱手行了个礼。她注意到老者的手——和那孩子一样,手背红肿溃烂,指缝里还沾着些褐色的东西,像是干涸的血,“老丈是村里的人?这村里……怎么这般模样?”

    老者盯着萧夭看了半晌,目光从她的月白道袍扫到领口的金色“圣”字,眼神里的警惕渐渐少了些,多了几分疲惫的绝望。“我是这石洼村的村长,姓王。”他叹了口气,拐杖又戳了戳地,“还能怎么?天杀的暴雪下了半个月,粮断了,路封了,还闹起了‘冻疫’——你刚才看到的孩子,还有炕上的老人,都是染了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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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冻疫?”萧夭皱起眉。她往前走了两步,目光扫过屋里的角落——那里堆着几件破旧的衣物,上面沾着脓血,还有个豁了口的陶碗,碗底残留着些发黑的药渣,“是风寒?还是别的?”

    “是诅咒!”王村长突然提高了声音,声音里带着几分歇斯底里的恐惧,“是冰封山的诅咒!年前有个后生不知死活,去冰封山砍了棵千年雪松,回来就染了这病,没三天就死了!现在村里一半人都得了这疫,手脚烂得见骨,高烧不退,有的还咳血——郎中来看过,说是没救了!”

    他说着,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咳得弯下腰,手紧紧攥着胸口的羊皮袄。萧夭连忙上前扶了他一把,指尖不经意碰到他的手腕——灵力瞬间顺着指尖探了进去,她清晰地感觉到,老者体内有两股气息在冲撞:一股是灼热的邪火,烧得五脏六腑都在发烫,那是高烧的根源;另一股却是冰冷的寒气,像藤蔓一样缠着血管,往骨头缝里钻,所到之处,经脉都透着僵硬的冷。

    不是诅咒。萧夭心里立刻有了判断。这分明是伤口感染引发的败血症,再加上北疆特有的低温毒素——也就是她在毒医典籍里见过的“寒毒”,两种病症缠在一起,才让病情变得凶险。可王村长为什么一口咬定是诅咒?

    “老丈,”萧夭扶着王村长坐到干草堆上,声音放得更柔,“我略懂些医术,能不能让我看看其他染疫的村民?或许……我能想想办法。”

    王村长抬起头,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光亮,可很快又暗了下去。他摇了摇头,声音低得像呢喃:“没用的,姑娘。前几天邻村的郎中来看过,开了药,喝了也没用。现在粮都断了,村里只剩下最后几袋麦种,要是再不想办法,所有人都得死在这里。”

    他说着,突然站起身,拄着拐杖往屋外走:“姑娘,你要是真心想帮我们,就跟我来。”萧夭连忙跟上,出门时又回头看了眼炕上的老人和干草堆里的孩子——孩子已经闭上了眼睛,呼吸微弱得像随时会断。

    风雪比刚才更急了。王村长领着萧夭往村子中央走,一路上萧夭看到了更多的土坯房,有的门开着,有的关着,可每一间屋里都透着死寂。路过一间稍大些的房子时,萧夭听到里面传来女人的哭声,断断续续的,像被寒风撕碎的布。

    “那是阿桂家。”王村长停下脚步,声音沉得像压了雪,“她男人三天前染了疫,咳血咳得止不住,刚才我去看,已经快不行了。她还有个五岁的娃,也发着高烧,就守在旁边哭。”

    萧夭的心揪了一下。她推开门走进去,屋里的景象比刚才那间更惨。土炕上躺着个中年男人,脸色蜡黄,嘴唇乌青,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嗬嗬”的声响,胸口微微起伏着,像是随时会停止。炕边跪着个穿着补丁摞补丁的妇人,头发散乱,脸上满是泪痕,正用一块破布蘸着雪水,轻轻擦着男人的额头。妇人脚边缩着个孩子,小脸通红,闭着眼睛,嘴里不停地哼着“娘,冷……”

    “阿桂,这位是萧姑娘,来自玄门,懂医术,来看看你男人和娃。”王村长站在门口,声音低哑。

    阿桂猛地抬起头,眼睛里布满血丝,看到萧夭时,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膝行着扑过来,抓住萧夭的衣角:“姑娘!姑娘你救救他们!求求你了!我男人要是没了,娃也没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啊!”她的手冻得红肿,指甲缝里沾着脓血,抓得萧夭的披风都变了形,哭声里满是绝望。

    萧夭蹲下身,轻轻拍了拍阿桂的手:“你先别急,我先看看他们。”她走到炕边,先探了探男人的脉搏——脉搏微弱得几乎摸不到,再看男人的手,手背已经溃烂到露出白骨,伤口周围的皮肤泛着青黑色,显然寒毒已经侵入骨髓。她又摸了摸孩子的额头,滚烫得吓人,孩子的脚露在外面,冻得像两个红萝卜,脚趾缝里渗着黄水。

    “怎么样?姑娘,还有救吗?”阿桂凑过来,声音里满是期待和恐惧。

    萧夭没有立刻回答。她从怀里摸出几张“御寒符”——这是她出发前在萧氏玄门炼制的,用的是向阳的桃木碎屑和朱砂,能凝聚灵力抵御寒气。她将一张符纸轻轻贴在孩子的衣领内侧,又将两张符纸分别贴在男人和阿桂的衣襟上。符纸刚贴上,就泛起一层淡淡的红光,灵力顺着衣襟蔓延开来,阿桂明显愣了一下,下意识地摸了摸胸口:“这……这是?”

    “是御寒符,能暂时抵挡住寒气,不让寒毒再往身体里钻。”萧夭说着,运转起圣女灵力,指尖凝出一缕淡金色的光,轻轻点在男人的眉心。灵力顺着眉心往男人体内游走,萧夭能清晰地感觉到,男人体内的败血症已经很严重了,邪火在五脏六腑里烧着,而寒毒则缠着血管,像冰蛇一样往心脏钻。她又将灵力探入孩子体内,孩子的情况稍好些,邪火没那么旺,但寒毒也已经侵入了四肢。

    “不是诅咒。”萧夭收回手,转头对王村长和阿桂说,“这是伤口感染引发的病,再加上北疆的寒毒,两种病缠在一起,才会这么凶险。只要能消炎解毒,再驱散寒毒,他们就有救。”

    王村长愣了一下,随即苦笑起来:“姑娘,话是这么说,可我们现在连粮都没有,哪里来的药?村里的草药早就被挖光了,雪这么大,出去找草药就是送死。”他顿了顿,突然像是下定了决心,对萧夭说,“姑娘,实不相瞒,昨天村里开了会,我已经跟大家说了——放弃老弱,把最后那点麦种留给青壮,让他们今天就往南走,能走出去一个是一个。”

    “什么?”萧夭猛地看向王村长,“你要放弃老弱?”

    “不然怎么办?”王村长的声音突然高了起来,带着几分被逼到绝境的愤怒和无奈,“粮就那么点,要是平均分,所有人都撑不过三天!老弱本来就染了疫,没几天活头了,难道要让青壮陪着一起死?他们是石洼村的根啊!只要他们能走出去,石洼村就还有希望!”

    他说着,突然老泪纵横,用袖子擦了擦眼睛:“我也不想啊!村里的老人,有的是看着我长大的,有的是跟我一起种了一辈子地的!可我是村长,我得为整个村子着想!昨天晚上,李大爷还跟我说,让我别管他,把粮食留给村里的后生……姑娘,我能怎么办啊?”

    萧夭看着王村长佝偻的背影,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她想起黑风林里的清玄和清尘,他们为了门派排名服用禁药,栽赃雪灵狐,是被利益裹挟;而王村长放弃老弱,却是被绝境逼的——他不是自私,是想保住村里最后的希望。可那些老弱呢?他们就该被放弃吗?就因为他们年老体弱,染了病,就该成为被牺牲的对象吗?

    “不行。”萧夭摇了摇头,声音坚定,“不能放弃他们。老弱不是累赘,他们也是石洼村的人,是活生生的命。只要有一线希望,就不能放弃。”她顿了顿,目光扫过屋外的风雪,“我有办法。北疆的雪地里有一种雪莲花,能驱寒解毒;还有防风草,能消炎止痛。我随身携带的驱邪药膏里有消炎的成分,只要能找到这两种草药,我就能熬制出抗寒解毒汤,给他们内服外敷,再用桃木剑削成引流管,给溃烂的伤口排脓,阻止感染扩散。”

    “雪莲花?”王村长愣了一下,“那东西长在雪坡向阳的地方,可这暴雪天,去哪里找啊?而且就算找到了,我们也没有锅,没有柴火……”

    “锅和柴火我来想办法。”萧夭打断他,“雪莲花我去采——我的玄门灵力能抵御风寒,找起来比你们方便。你帮我找几个还能动的青壮,让他们去村里找找有没有能用的锅,再收集点干柴,越多越好。另外,把村里所有染疫的村民都集中到这间房子里,这里空间大些,也方便我照顾。”

    她从怀里摸出那缕雪灵狐毛,握在手里。狐毛的暖意顺着指尖蔓延开来,像是给了她无穷的力量。她看着王村长,又看了看哭得泣不成声的阿桂,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相信我,只要我们一起努力,老弱能救,青壮也能走出去,石洼村不会没希望的。”

    王村长看着萧夭的眼睛,那双年轻的眸子里没有丝毫犹豫,只有坚定的光。他活了六十多年,经历过旱灾,经历过蝗灾,却从没见过像萧夭这样的人——明明是个外来的姑娘,却愿意冒着暴雪去采草药,愿意为了素不相识的村民奔波。他犹豫了片刻,终于点了点头,拄着拐杖转身往外走:“好!姑娘,我信你!我这就去叫青壮,找锅找柴火!”

    阿桂也停止了哭泣,她看着萧夭,眼神里重新燃起了希望:“姑娘,我跟你一起去采草药吧!我知道哪里有雪莲花,去年我跟我男人去采过!”

    萧夭摇了摇头:“外面风雪太大,你还要照顾你男人和娃,这里离不开你。你放心,我很快就回来。”她走到门口,回头看了眼炕上的男人和孩子,又看了眼阿桂,“等我回来,我们一起救他们。”

    说完,她推开屋门,走进了漫天的风雪里。枣红马在门口等着她,见她出来,连忙凑过来,用头蹭了蹭她的胳膊。萧夭摸了摸马脖子,翻身上马:“我们去采雪莲花,去救村里的人。”

    马像是听懂了她的话,嘶鸣了一声,转身朝着村外的雪坡走去。风雪刮得更急了,雪片砸在脸上,冷得像刀割,可萧夭却一点都不觉得冷。她握紧了手里的雪灵狐毛,又摸了摸腰间的桃木剑——剑身上的“守正”二字在风雪里泛着淡淡的光。

    她想起黑风林里雪灵狐的眼神,想起青云观老者的叮嘱,想起落马镇被恶魂缠上的村民。原来苦难从来都不是单一的,有的是被利益裹挟的错,有的是被绝境逼的无奈。可无论怎样,无辜者不该被放弃,生命不该被轻易牺牲。她是萧氏玄门的圣女,是毒医的传人,她有能力,更有责任去守护这些无辜的人。

    枣红马在雪坡上艰难地前行,萧夭睁大眼睛,在风雪里寻找着雪莲花的影子。雪莲花喜阳,大多长在雪坡向阳的石缝里,开着白色的花瓣,在雪地里格外显眼。她运转起玄门灵力,目光扫过每一处石缝——终于,在一处背风的石缝里,她看到了一朵雪莲花,白色的花瓣上沾着雪粒,像一颗小小的星星,在风雪里绽放着。

    她翻身下马,小心翼翼地走过去,用灵力将周围的雪融化,然后轻轻摘下雪莲花。花瓣入手微凉,却带着一股淡淡的清香,这是驱散寒毒最好的药材。她把雪莲花放进怀里,又继续寻找——一朵,两朵,三朵……怀里的雪莲花越来越多,她的手冻得通红,却一点都不觉得累。

    就在她采摘第五朵雪莲花时,突然听到远处传来一阵马蹄声。萧夭警惕地抬起头,只见风雪深处,几匹快马朝着石洼村的方向奔去,马上的人穿着黑色的铠甲,腰间佩着刀,看起来像是北疆的驻军。他们的速度很快,转眼间就消失在了风雪里。

    驻军?这个时候来石洼村做什么?萧夭心里泛起一丝疑惑。她看了眼怀里的雪莲花,已经够熬几锅药了,于是转身牵着马,朝着石洼村的方向走去。

    她不知道,那几匹快马带来的,不是救援,而是更深的阴谋。石洼村的断粮,从来都不是因为暴雪,“冻疫”的蔓延,也从来都不是因为诅咒。在这片看似绝望的苦难背后,藏着一颗贪婪的人心,正算计着村里所有人的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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