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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哭天又嚎地,丧子泪
    第73章:哭天又嚎地,遗孀丧子泪

    乘鹤西去的刘耀德,尸首被移运到前厅大堂摆放好的灵薄上。  脚向内,头向外。  这是中原人摆放尸首的规矩,以防者诈尸。

    被丧子之悲痛击哑的杨氏,面无表情,眼神僵硬,一直寸步不离儿子,坐在儿子灵薄的一侧,握住儿子冰凉的手,直到儿子的手中放有打狗饼之后她才松开。  儿子的每一道上路葬仪,她都要亲自己来做:为儿子点亮头边的长明灯,在儿子的口中放入“噙口钱”,及在儿子手中放入打狗饼。

    长明灯就是死者被移运到灵薄之后,在死者的头边点亮的油灯,必须日夜不灭,长明不熄,直到死者出殡入土,目的是为死者照亮明间的暗路,好使行走在黄泉之路上的死者亡灵没有恐惧之感;噙口钱是在死者断气之后,放入死者唇与牙齿之间的铜钱,目的是让死者来世投生的时候,不至于变成哑巴;打狗饼是死者被移运到灵薄之后,放入死者手中的小面饼,因为传说中阴间的黄泉之路上,是野狗遍地,爱拦道撒咬过往的亡灵,死者手里如果握有打狗饼,当被野狗撕咬的时候,扔面饼与野狗,野狗便不会再撕咬下去,好使死者的亡灵顺利走过黄泉之路,早点来到阴间地府,接受阴司的派布和裁决。

    按中原人的风俗,长辈之人是不能为下辈人守灵的,而杨氏就痴痴呆呆地坐在儿子的灵薄旁边,任由人劝。  死活也不肯离开。  也许是年迈地缘故,自记事到现在,她内心深处,感到从未有过的茫然无助,她的内心深处浸透着痛苦,随时会崩溃。  她脸上呆滞的表情像是说:什么也没有了,活着没有意义了……。

    杨氏不哭不嚎。  麻木呆板,只是静静地陪伴着儿子的尸体。  像是一具没有魂魄的活尸。  她干枯的双眼,已流不出一滴眼泪了。  儿子是从她心尖上掉下来地肉呀,他小的时候,因为淘气贪玩,不经常呆在她身边;长大了,又因为江南海北地打理生意,他仍然很少呆在她身边;大婚之后。  儿子虽不常年在外,但却有媳妇日夜陪伴着他,她这个做娘的仍然很少见到儿子。  现在,儿子哪也不去了,就静静地躺在灵铺上,躺在自己身边,她要一刻不离地陪伴着儿子。

    直到三天后,耀德的出殡之日。  入殓之时,杨氏僵硬的眼光,直直地看着外边的灵棚下,执丧吩咐几十个披麻戴孝帮丧们,将厚重的黑色棺疚抬起,又套在庞大厚重的椁疚里面。  然后。  执丧小心翼翼地走到杨氏跟前,哀声禀报说:“老太太,要给东家铺金了,您老要不要近前看着?”

    杨氏像是没听到一样,双眼仍然僵硬而直椤楞地看着外边的椁疚。  年老的执丧见杨氏仍然一言不发,只得悄声退出去,边吩咐帮丧们往木椁里的棺疚里铺上三层白纸,边注意杨氏的表情,看她的对自己做事的反应。  见杨氏像凝固了一样,对自己所吩咐要做的事情置之不理。  便接着吩咐帮丧们在白纸上再铺上一层厚厚地锦褥。  这便叫做铺金。

    刘耀德的椁棺全铺摆停当。  执丧又小心翼翼的来到杨氏跟前,哀声禀报说:“老太太。  东家要入殓了,你看由谁来给东家净脸呀?”

    杨氏仍然像没听到一样,一言不发,目光僵硬而痴呆,空洞洞地没有目标地睁着。  执丧见杨氏一言不发,以为还像刚才一样,默准了他的禀报,便又悄声退出去,小声吩咐帮丧们交刘耀德的尸首移运到外边的棺疚里。

    当十几个帮丧,悄悄地迈进大堂,缓慢而轻轻地抬起耀德地灵薄,在锦稠撑起的天棚下,小心翼翼地把耀德的尸首向外边移运的时候,杨氏仍然是刚才的表情刚才姿势,没有丝毫的表示。

    耀德要入殓了,当杨氏看到自己的儿子被装入黑暗的棺材里那一刹那,麻木呆板的她,像是突然被注入了疯狂的灵魂一样愤怒了,她“哇”地一声大哭着扑上去,愤怒地拒绝将儿子入殓。  因为,儿子就是一具死尸,她杨氏毕竟能看得到呀,这一入殓,不就是要埋到地下吗?埋到地下不就化成一堆白骨了吗?那她杨氏不就再也见不到儿子了。

    杨氏明明知道,儿子必须要入土地,可她一时就是接受不了,她拒绝着将儿子入殓,震天撼地的悲哭不止:“老天呀!你睁开眼吧,眼开眼看看我刘杨氏吧,没有了丈夫,我还有儿子,儿子是我地希望,可没有了儿子,我刘杨氏还有什么呀!你还让我刘杨氏怎么活下去呀!要了我的心头肉不就要了我刘杨氏的命了吗!苍天呀,只要你还我的郎斋,我杨氏情愿吃康咽菜,一贫如洗,情愿被打入十八层地狱,替儿子承担断寿之罪……,”

    杨氏悲天又哭天,声嘶力竭,哀求着上苍,哭诉着自己的不幸,把所有奔丧人的心,都哭碎了。

    是的,这世上的母亲,最疼爱的就是自己的儿女,如果可以的话,她会把儿女身上所有的灾难,都揽到自己身上;如果可以的话,她会把所有的健康和平安都送给儿女;如果可以的话,她会用自己的生命去换儿女的幸福……。

    怎奈,人的主观愿望与天道相比,是多么微小可怜呀!

    天道无情,无道不随人愿呀!

    一个老年人死了,那是寿终正寝,入土为安,是生命进程该结速了。  可一个风华正茂﹑坐资千万﹑拥有才貌俱佳****的年轻人,他死了,悲痛的不仅仅是他的亲人,连与他毫不相干的外人都会摇头惋惜:这是不应该发生的,老天到底是怎么了?

    人一旦没有一点希望了,那再不留恋这个人世了。  杨氏疯了一样质问上苍:“苍天呀,这就是我刘杨氏的一辈子吗?我刘杨氏的结局就这么悲惨吗?若知道我刘杨氏的结局如此悲惨,我情愿不来这人世走这一遭呀!什么尊荣呀!什么富贵呀!我全不要呀!苍天呀!快让我变成石头吧!让我变成一棵大树吧!苍天呀!你惩罚够了没有?苍天呀!你既然给了我刘杨氏儿子,为什么又突然夺走……”

    大慈大悲的佛呀!你不让尘土世人知道自己的未来,并不是你无情,原来是你给人最高的待遇,是对人最大的尊重,是对人最大的仁慈,因为只有这样,尘世上的芸芸众生们,才不知疲倦地在世间这条不归路上拼命往前奔,总是梦想着,未来的岁月里有更美好的日子在突然拐弯的地方等着自己。

    可世人奔到了尽头,回头张望一辈子的行程,才突然知道,自己忙忙碌碌度过的一生,并不是自己想要的一生呀,这一路上的坎坎坷坷,这一路上的风风雨雨,这一路上的艰难险阻,这一路上的担惊受怕,自己究竟是怎么煎熬过来的?究竟是怎么滚滚爬过来的?究竟是什么东西支撑自己呢……

    当尘世人有这种想法的时候,一只脚已经跨到了坟墓里。  要不,就是已到了衰老的暮年。  其实,人活着的动力只不过是对美好的未来前程过分拔高罢了。

    耀德的母亲若知道自己四十多岁丧夫,唯一的儿子将在二十多岁时辞世,怕是早已没有体力在人世上奔波了。

    “我的心头肉呀……”杨氏死死抱着儿子的尸首不让入殓。

    上百个哭丧、吊丧人,纷纷上前劝说杨氏。  终于,耀德在杨氏一声声“我的肉呀”的哭减中,入殓了,厚重黑暗的棺材把他一口吞了下去,随即,棺材便被粗大的铁钉给钉死了。  从此,耀德永远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

    而在杨氏抱着儿子的尸首,哭天悲的同时,刘氏族人却在刘耀德的西园子里,因争抢着为刘耀德摔老盆而大打出手,混战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