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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公社里的尘埃落定
    公社大院,灰扑扑的砖房,门口挂着褪色的牌子。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劣质墨水、旧报纸和炉灰混合的沉闷气味。民政办公室和妇联办公室紧挨着。赵有田队长沉着脸,带着李凤兰、王大柱、王四喜、王六喜,还有被两个民兵架着、脸色惨白、抖得像筛糠的周大山(周婆和其他人被关在队部),以及被王二强小心翼翼抱在怀里、依旧昏迷不醒、裹着破棉被的王小芬,和被李凤兰紧紧搂着、眼神惊恐空洞的春丫,一行人像一股沉重的暗流,涌进了公社的大门。

    民政干部是个戴着眼镜、头发花白的老头,姓张。妇联主任是个四十多岁、剪着齐耳短发、面容严肃的中年妇女,姓刘。两人一看这阵仗,都吓了一跳。尤其看到王小芬那副血葫芦似的惨状和春丫胳膊上那道狰狞的血檩子,脸色都变了。

    “怎么回事?赵队长?这是……”张干部推了推眼镜,眉头紧锁。

    赵有田沉声道:“张干部,刘主任。情况严重。小兴屯社员王小芬,长期遭受其夫周大山及婆家虐待殴打,致重伤昏迷。其女周春丫亦遭殴打。证据确凿。周大山本人已写下认罪书,签字画押。请组织处理!”

    说着,赵有田示意王大柱。王大柱上前一步,小心翼翼地将那张沾着血手印的认罪书,双手递到张干部和刘主任面前。

    张干部接过认罪书,和刘主任凑在一起看。那歪歪扭扭的字迹,那触目惊心的罪行描述,还有那个鲜红的、带着颤抖指纹的血手印……像一把把烧红的烙铁,烫得两人眼皮直跳!刘主任更是气得脸色铁青,猛地一拍桌子!

    “岂有此理!!”刘主任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愤怒,“新社会了!还有这种封建余孽!虐待妇女儿童!无法无天!!”她锐利的目光像刀子一样,狠狠剜在缩在墙角、恨不得把自己缩进地缝里的周大山身上!

    周大山被这目光剜得浑身一哆嗦,“噗通”一声跪在地上!鼻涕眼泪糊了一脸!声音带着哭腔和极致的恐惧:“干部!主任!我错了!我真错了!我不是人!我是畜生!我……我喝多了马尿!犯浑!我……我认罪!我认罚!求求你们!饶了我吧!千万别……别抓我蹲笆篱子啊!!”

    李凤兰,一双眼睛平静地看着这一幕。她没看周大山那副怂包样,目光落在张干部和刘主任脸上。枯瘦的手,轻轻拍了拍怀里春丫颤抖的脊背。然后,她开口了。声音嘶哑,不高,却带着一种穿透人心的力量,每一个字都像冻硬的土,砸在地上:

    “张干部。刘主任。”

    “王小芬。”

    “是我闺女。”

    “周春丫。”

    “是我外孙女。”

    “她们娘俩。”

    “在周家。”

    “遭的罪。”

    “受的苦。”

    “认罪书上。”

    “白纸黑字。”

    “红手印。”

    “清清楚楚。”

    “明明白白。”

    她顿了顿,一双眼睛扫过周大山那张涕泪横流的脸,眼神冰冷得像万载寒冰:

    “新社会。”

    “讲法律。”

    “讲政策。”

    “讲妇女解放。”

    “讲儿童保护。”

    “周大山。”

    “屡屡虐打发妻。”

    “殴打幼女。”

    “性质恶劣。”

    “严重破坏。”

    “新社会。”

    “和睦家庭!”

    “罪大恶极!”

    “不容姑息!”

    这话!像一顶沉重的高帽子!狠狠扣在了周大山头上!也扣在了周家头上!张干部和刘主任的脸色更加凝重!

    李凤兰一双眼睛,最后落在刘主任脸上,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和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

    “今天。”

    “我李凤兰。”

    “代表我闺女王小芬。”

    “代表我外孙女周春丫。”

    “要求。”

    “离婚!”

    “王小芬!”

    “和周大山!”

    “一刀两断!”

    “再无瓜葛!”

    “春丫!”

    “归王家!”

    “抚养权!”

    “变更!”

    “周家!”

    “从此!”

    “不准再碰她们娘俩!”

    “一根汗毛!”

    “离婚?!”周大山猛地抬起头!脸上写满了惊恐和难以置信!他下意识地想喊“不”!可一接触到李凤兰那双冰冷刺骨的眼睛,再看看张干部和刘主任那铁青的脸色,还有赵有田队长那冰冷的眼神……他喉咙里像塞了团棉花,一个字也吐不出来!只剩下无尽的恐惧和绝望!

    李凤兰一双眼睛,像两把淬了剧毒的匕首,死死钉在周大山脸上,声音陡然转厉,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威压:

    “不离?”

    “行!”

    “那咱!”

    “就拿着这认罪书!”

    “去县里!”

    “去省里!”

    “告!”

    “告周大山!”

    “虐待妇女儿童!”

    “让公安!”

    “来抓人!”

    “让法院!”

    “来判刑!”

    这最后一句!像一把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了周大山和周家所有人的命门上!周大山浑身剧震!脸色瞬间惨白如纸!嘴唇哆嗦着!眼神里充满了极致的恐惧!断子绝孙!周家绝后!这比杀了他还难受!比蹲笆篱子还可怕!!

    “离!离!我离!!”周大山像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尖叫起来!声音带着哭腔和彻底的崩溃!“我签字!我画押!我同意离婚!春丫……春丫归王家!归王家!我……我再也不碰她们了!再也不碰了!求求你们!别告!千万别告啊!!”

    他瘫在地上,像一滩烂泥,鼻涕眼泪糊了一脸,只剩下绝望的哀嚎。

    张干部和刘主任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震惊和一丝……如释重负。刘主任深吸一口气,拿起桌上的钢笔,声音严肃而清晰:

    “好!既然双方都同意!周大山也认罪认罚!王小芬同志目前无法表达意愿,但其母李凤兰同志作为直系亲属,有权代为提出离婚申请和抚养权变更申请!情况特殊,证据确凿!我们民政和妇联,特事特办!同意办理王小芬与周大山离婚手续!婚生女周春丫,抚养权归母亲王小芬所有!变更至外祖母李凤兰户下!周大山需一次性支付王小芬医药费及营养费100元!周大山!签字!按手印!”

    刘主任把离婚协议书和抚养权变更书推到周大山面前。

    周大山抖得像风中的落叶,看也不敢看,抓起笔,哆哆嗦嗦地在指定位置签下自己的名字,又蘸了红印泥,按上了一个鲜红的手印。那手印,按得歪歪扭扭,像他此刻崩溃的灵魂。

    李凤兰一双眼睛,平静地看着周大山签完字,按完手印。枯瘦的手,接过张干部递过来的、盖着鲜红大印的离婚证和抚养权变更证明。那薄薄的纸片,在她手里,却沉甸甸的,像一块千钧巨石落了地。

    她没说话。

    只是。

    紧紧搂着怀里依旧惊恐的春丫。

    一双眼睛。

    最后看了一眼瘫在地上、像条死狗的周大山。

    又看了一眼昏迷不醒、但终于摆脱了魔爪的女儿。

    然后。

    她转身。

    一步一步。

    沉重却坚定地。

    走出了公社那扇灰扑扑的大门。

    门外。

    惨淡的日头。

    照在她佝偻的背上。

    也照在她手里那两张。

    浸透了血泪的……

    自由凭证上。

    尘埃。

    落定。

    【运筹帷幄!决胜千里!达成核心目标!奖励发放:现金150元!粮票20斤!布票10尺!!寿命+10天!】

    【当前剩余寿命:5个月零25天!】

    李凤兰一双眼睛,望向灰蒙蒙的天空。寒风依旧凛冽,刮在脸上,像刀子割。但她心里那块压了太久太久的巨石,终于……碎了。怀里,春丫似乎感觉到了什么,小脑袋轻轻蹭了蹭她的胸口,发出了一声细微的、带着依赖的呜咽。

    驴车“吱呀”作响,碾过冻土,驶向小兴屯的方向。车辙印,深深浅浅,像一道道刻在大地上的……伤痕,也像……通往新生的……起点。

    ha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