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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知意窃凭证,账房藏挪用签名
    天刚亮,知意就换了身粗布衣裳。袖口磨了边,鞋底沾着泥,活像个干粗活的洒扫丫鬟。

    她低头混在杂役队里进了侯府后院,手里拎着个破扫帚。

    “今儿账房要清库册。”领头嬷嬷说,“都手脚利索点,别碰坏东西。”

    知意应了一声,跟着队伍往东走。心口跳得平稳。

    账房在东角院,三间屋子连着库房。门一开,一股陈纸味冲出来。几个老账房正翻本子,管事还没来。

    知意被分去擦高架。那架子顶上落满灰,没人愿意爬。

    她踩上矮凳,一手拿布,一手悄悄摸向墙缝——母亲旧日的陪房曾告诉她,东墙第三块砖有夹层。

    指尖一抠,砖松了。

    她迅速抽出一张纸,塞进袖子。动作没停,继续抹灰。

    纸上印着侯府红印,还有签名:顾言洲。

    就是它了。

    癸卯年正月,三万两嫁妆银调拨文。白纸黑字,他亲笔签的。

    外面传来酒嗝声。

    知意手一顿。

    管事来了,走路歪斜,嘴里还哼着小曲。她认得这人,三天两头喝醉,但今天偏偏往暗格这边晃。

    不能走。一走就露馅。

    她干脆把扫帚一扔,惊叫:“哎呀!老爷您可来了,这架子要塌了!”

    话音落,顺手把那张纸塞进管事宽大的袖袋里,又故意碰下几本旧册子,哗啦摔地上。

    管事醉醺醺抬头:“吵什么?”

    “架子松了,差点砸着我。”知意缩着脖子,“您看看是不是该修了?”

    管事摆手:“修什么修,明天再说。”说着竟靠着桌子坐下,眼皮一耷拉,打起呼来。

    知意没动。等了半炷香,见他真睡死,才轻手轻脚退出去。

    门外风冷,她呼出一口气,没回头,径直走了。

    回了主院,她先找书诗。

    “换人。”她说,“明早账房得换个脸生的去当值,就说昨儿那个洒扫病了。”

    书诗点头:“行,我安排厨娘的侄女顶上,顺道打听消息。”

    “别查账。”知意摇头,“查谁昨晚进出过账房,尤其是送东西出去的。”

    书诗抬眼:“你留了后招?”

    “没留。”知意笑,“但我敢赌,那纸在他袖子里,他自己都不知道。”

    第二天一早,消息就传来了。

    管事醒了酒,发现袖中多了份要紧文书,吓得脸色发白。说是“夜里不知怎么沾上的”,赶紧交上去。

    侯夫人震怒:“你是想偷藏证据?禁足三日,不准出门!”

    账房立刻封锁,所有人不得擅自进出,连笔墨都要登记。

    知意坐在厢房剥花生,听见这消息,只咧嘴一笑。

    “成了。”

    她起身换了身小厮衣裳,帽子压低,揣着炭条盒子进了主院。

    沈悦正在屋里吃早点,一碗莲子粥,两个蟹黄包。

    “慢点吃。”知意站在门口,“别噎着。”

    沈悦抬头:“你怎么这身打扮?”

    “送炭的。”知意走进来,“顺便给你理理妆匣,乱七八糟的。”

    她蹲下打开匣子,一层层翻。胭脂、粉饼、旧信纸,最后掀开底层托盘,把一张折好的纸塞进去,再盖上一张废纸。

    “好了。”她合上匣子,“回头别让人乱动。”

    沈悦嚼着包子,含糊问:“里面是什么?”

    “你昨天丢的那张购物单。”知意眨眨眼,“写着‘三斤糖藕,五斤酱鸭’。”

    沈悦笑了:“你还记得这个?”

    “记得。”知意也笑,“你每顿吃啥我都记着。”

    她转身走了,脚步轻快。

    到了院外,才摸了摸胸口——那张调拨单的拓本还在。

    原件在妆匣里,拓本她留着备用。

    傍晚,诗画回来,脸色不太对。

    “布庄那边动静不对。”她压低声音,“苏元通昨儿提了批货,说是给丽妃‘贡品’,可户银钱行说那笔账被退了。”

    知意冷笑:“退了?那步摇根本没送出去吧。”

    “嗯。”诗画点头,“他们想造个‘已进宫’的假象,拖时间。”

    “拖谁的时间?”知意反问。

    “顾言洲。”诗画说,“他今晚要去苏家别院。”

    知意没说话,盯着窗外。

    檐角冰溜子断了根,啪地砸在地上。

    她忽然问:“墨情呢?”

    “在厨房盯着你的饭。”诗画说,“说你昨儿吃了凉梨,今早得喝姜汤。”

    知意点头:“让她别光顾着我主子,也盯盯顾言洲的药。”

    “他吃什么药?”

    “安神丸。”知意眯眼,“前两天红绡送去的,说是‘定心用’。”

    诗画皱眉:“这会儿吃安神丸?他又不失眠。”

    “所以他不是为了睡。”知意低声,“是为了闭嘴。”

    两人沉默了一瞬。

    诗画突然问:“你说……他是不是知道什么要爆了?”

    知意没答。她只说:“让他吃,吃到舌头发麻为止。”

    沈悦吃完最后一口包子,舔了舔手指。

    她伸手拉开妆匣,想找支新口脂。

    翻到最底下,摸到一张硬纸。

    她抽出来一看,愣住了。纸上写的是她熟悉的字迹格式——嫁妆调拨文书。

    签名处,龙飞凤舞写着两个字:顾言洲。

    她盯着那名字看了三秒,然后慢慢把纸折好,塞进贴身荷包。

    “知意!”她喊。

    知意从外头进来:“干嘛?”

    “下次别放这么深。”沈悦皱眉,“我差点找不到。”

    “找到了就行。”知意靠在门框上,“你喜欢吃甜的,我就给你藏甜的地方。”

    沈悦哼了声:“你藏的是炸弹。”

    “那你爱吃辣吗?”知意笑,“要不要再给你塞包辣椒面?”

    沈悦瞪她一眼:“你滚。”

    知意转身要走,忽又停下。

    “对了。”她背对着沈悦,声音轻了些,“你那个‘购物单’,记得随身带着。”

    “干嘛?”

    “万一有人问你最近买了啥。”知意回头,眼神认真,“你说不出来,容易穿帮。”

    沈悦捏了捏荷包角:“……我知道了。”

    知意点点头,走了。

    屋外天色渐暗,风停了。

    沈悦坐在桌前,没动。

    荷包贴着心口,那张纸像块烧红的炭。

    她低头看着自己的手。

    稳得很,一点没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