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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左相察觉,询问沈悦意
    左相眯了下眼。太后亲自打发人来送礼,还专提婚配之事,这不是闲聊,是风向。

    左相正在书房看折子,外头小厮匆匆进来,说慈宁宫的公公到了,说是太后惦记沈家小姐,特地派人来问安。

    左相笔尖一顿。

    他搁下笔,没抬头:“人在哪?”

    “在外院厅堂候着,带了两盒点心,一匹缎子。”

    左相合上折子,起身往外走,路过门口时只说了句:“奉茶,别让客人等。”

    他自己却没去前厅,转身进了内书房,关上门。

    桌上摊着几页纸,是这几日京中流言的汇总。

    “沈悦翻墙会情人”“克夫命格”“懒胖不堪”……全跟苏家有关。

    他手指在“苏婉柔”三个字上停了停。

    他知道女儿和离那日,顾家连嫁妆箱角都没让人碰一下就赶人出门。

    他也知道她回府后从不哭闹,只天天睡到日上三竿,醒来就吃。

    可他知道的,也就这些了。

    他坐了会儿,抬手叫来贴身老仆:“去把大小姐请来,就说我在书房等她。”

    老仆应声退下。

    不多时,脚步声由远及近。

    门开了。

    沈悦走进来,嘴里还嚼着东西。

    她穿着家常藕荷色褙子,头发松松挽了个髻,脸上圆润润的,嘴角沾着一点蜜饯渣。

    “爹。”她含糊叫了一声,顺手拍了拍袖子,“刚吃了块枣泥糕,书诗非说我胖了,不让多吃。”

    左相看着她,没说话。

    她自顾自拉了张椅子坐下,翘起腿:“找我有事?”

    左相端起茶杯吹了口气:“听说太后派人来了。”

    “哦。”沈悦点头,“书诗刚才告诉我了。说带了安神枣泥糕,还是咱们府去年进贡那个方子做的。”

    左相看了她一眼:“你知道为什么来?”

    “不是问安吗?”她眨眨眼。

    “是问你的亲事。”左相直说,“靖王有意求娶,太后先遣人探口风。”

    沈悦咬了口手里剩下的蜜饯,慢慢嚼完才开口:“所以呢?”

    “你觉得如何?”

    她歪头想了想:“只要能让我躺赢,是谁都行。”

    左相一愣。

    他盯着女儿看了好几秒,忽然笑了:“你倒是省心。”

    “我不是省心。”沈悦认真起来,“我是怕累。前世忙活半天,嫁妆被人吞了,名声被人踩了,连碗热汤都没喝上。这一世我不想争,也不想斗。谁让我清静,我就跟谁过。”

    左相沉默。

    他想起她小时候也是这样。别的姑娘学绣花、背女则,她倒好,躲在厨房偷吃桂花糖蒸酥酪,被嬷嬷追着跑。

    那时候他还骂她不成体统。

    现在想想,或许她才是最明白的那个。

    “靖王不纳妾,不管后宅事,自己管钱,也不掺和朝争。”左相缓缓道,“你要嫁过去,不会有人欺负你,也不会有婆母刁难。但他身份太高,若是因这门婚事牵连党争,我难做。”

    沈悦点头:“我知道。所以他才让太后出面,避嫌。”

    左相挑眉:“你也知道?”

    “知意打听的。”她说,“秦淮不想惹麻烦,也不想让我惹麻烦。他查了我三个月,连我早上爱吃芝麻酥都知道。”

    左相轻叹:“他是真上了心。”

    “我不在乎他上不上心。”沈悦伸了个懒腰,“我在乎的是,以后能不能睡到自然醒,厨房会不会按时给我炖蹄花汤,下雨天有没有人逼我去请安。”

    左相忍不住笑出声:“你就这点要求?”

    “够多了。”她咧嘴一笑,“以前我要管家、要应酬、要防小妾下毒,连做梦都在算账本。现在我不想动脑子,动脑子费劲。”

    左相看着她,眼神软了下来。

    他想起她和离那天回来的样子。

    一身红衣,鞋都走脱了一只,脸上没有泪,也没有怒,只是静静地说:“爹,我饿了,想吃糯米藕。”

    那时候他就该明白,这孩子早就看透了。

    “你不怕再遇上周旋权势的人?”他问。

    “怕啊。”沈悦点头,“所以我让丫鬟们查了个底朝天。诗画盯账,知意探消息,墨情验药,书诗管规矩。四个比我聪明的人替我操心,我只要点头就行。”

    左相摇头:“你这是把她们当谋士用。”

    “她们乐意。”她耸肩,“我又没亏待她们。每月多发月例,过年包大红包,厨房随时开小灶。她们说我过得太滋润,但我也得是个幸福的猪。”

    左相终于忍不住笑出来。

    他摆摆手:“行了,我知道你的意思了。”

    “那您答应啦?”

    “我没说答应。”他正色,“这事还得看太后怎么说。若她真来问,我不能失礼。但最终决定权在你。”

    沈悦站起身,拍拍裙子:“那就等她来呗。反正我也不会跑。”

    她走到门口,回头一笑:“爹,要是成了,记得让我把厨房的糖蒸酥酪配方带过去。”

    左相挥挥手:“去吧去吧,一天到晚就想着吃。”

    门关上。

    他坐着没动,低头看着桌上的流言纸。

    片刻后,他提笔写了几个字:备厚礼,待太后临。

    然后唤来幕僚:“去库房挑两匹云锦,再装八盒点心,要她爱吃的那种。”

    幕僚应声要走,他又补了一句:“加一坛桂花酿。她说过喜欢微甜的酒。”

    幕僚记下,退了出去。

    左相靠回椅背,闭了闭眼。

    他知道,这一回,女儿选的不是人,是日子。

    而他要护的,也不是婚事,是她的安稳。

    书房外,阳光正好。

    沈悦一路晃回院子,书诗迎上来:“小姐,怎么样?”

    “说了。”她把手里的蜜饯核往窗外一弹,“爹知道了。”

    “他怎么说?”

    “说等太后来了再定。”

    书诗松了口气:“那就好。咱们准备的那些证据,要不要再整理一遍?万一太后问起苏家的事……”

    “不用。”沈悦摆手,“让她自己查。秦淮都查了三个月了,还能少我们这点料?”

    她踢掉鞋子,躺上软榻:“我现在只想睡觉。”

    “可厨房刚送来新做的栗子糕……”

    “留着,醒来吃。”

    她闭上眼,嘟囔了一句:“你说太后会不会带点心来?要是带了,记得给我留块。”

    书诗笑着盖上薄毯:“知道啦,您就放心睡吧。”

    沈悦哼了一声,翻个身,又睁开眼:“对了,明天早饭我要蛋羹,多加糖。”

    “记下了。”

    她这才彻底闭眼。

    风轻轻吹动帘子,一片叶子落在窗台上。

    沈悦翻了个身,嘟囔:“别吵我……让我躺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