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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6章 书记的密谈,名为“钉子”的凶险宿命
    三号会议室的门在最后一位厅长身后缓缓合上,发出一声沉闷的轻响,像一个时代的句点。

    刚才还人声鼎沸、情绪激荡的空间,瞬间陷入了巨大的寂静。空气中,高级香烟燃烧后留下的醇厚气息,与茶水氤氲出的清香混合在一起,形成一种独属于权力场域的味道。桌面上,散落着各位领导未来得及合上的笔记本,和已经凉了半截的茶杯,像一场激烈战争后,未来得及清理的战场。

    林望站在原地,感觉自己的心跳声,在这份寂静中被放大了数倍。

    他成了这间会议室里,除了省委书记之外,唯一留下的人。

    周良宇书记没有看他,也没有说话。他缓步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背着手,沉默地望着窗外省委大院里那几棵枝繁叶茂的百年香樟。午后的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在他那身剪裁合体的深色中山装上,投下斑驳陆离的光影。

    他的背影,如同一座沉静的山。

    林望不敢动,甚至刻意放缓了自己的呼吸。他知道,接下来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可能决定他未来的走向。他悄然开启【情绪图谱】,望向书记的背影。

    出乎意料,他没有看到预想中的[欣赏]或是[满意]。

    周良宇书记头顶的标签,异常的平静,像一片深不见底的湖。湖面上,只有两枚标签在缓缓浮动,一枚是深邃的蓝色——[审视],另一枚则是带着一丝金属光泽的灰色——[考量]。

    他不是在赞许一个下属,而是在评估一件工具。

    林望的心猛地一沉,刚刚在会议上那点小小的得意,瞬间被这冰冷的现实浇灭得一干二净。他意识到,自己刚才那番慷慨陈词,或许在书记眼中,仅仅是完成了他整个布局中的一环,仅此而已。

    不知过了多久,周良宇书记终于转过身,缓步走回主位,却没有坐下。他拿起自己的那个白瓷茶杯,走到饮水机旁,亲自续了些热水。整个过程,不紧不慢,每一个动作都透着一种掌控一切的从容。

    “小林啊。”

    书记终于开口了,声音很温和,就像一个普通的长辈在和晚辈聊天。

    “刚才在会上,孙博士那三板斧,砍得又快又狠,刀刀见骨。说实话,换了在场任何一个厅长,估计都得被他当场砍翻在地。”他端着茶杯,目光落在林望的脸上,那双深邃的眼睛里,终于透出了一丝淡淡的笑意,“你当时,心里怕不怕?”

    这个问题,和林望预想的任何一种开场白都不同。不问方案,不问思路,却问他怕不怕。

    林望能感觉到,书记那[审视]的目光,像两道柔和却极具穿透力的X光,正试图看穿他所有的伪装。

    他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回想起了当时的情景。他确实紧张,但更多的,是一种被逼到悬崖边上的孤注一掷。

    “回书记,要说一点不怕,那是假话。”林望的回答,诚恳而实在,“孙博士的每一个问题,都打在七寸上,都是我们这个构想最薄弱的地方。我当时,手心全是汗。”

    他没有夸大自己的无畏,也没有掩饰自己的紧张。在周良宇这样的智者面前,任何虚伪都只会显得可笑。

    周良宇书记不置可否地笑了笑,用杯盖轻轻撇着茶叶沫子。“那你为什么还敢站着不倒?是什么撑着你?”

    来了。

    林望知道,这才是真正的问题。

    他深吸一口气,脑海里闪过的,不是那些宏大的理论,也不是什么高瞻远瞩的战略,而是他被下放到清水乡时,看到的那些画面。是那些守着破败工厂,眼神空洞的老工人;是在尘土飞扬的矿区,用半辈子健康换回微薄收入的矿工;是那些年轻人远走他乡,只剩下老人和孩子的空心村。

    “是责任。”林望的声音不高,却异常清晰,“书记,我来自基层,在最穷的乡镇待过。我见过一个为工厂奉献了一辈子的老师傅,因为工厂倒闭,连给孙子买个新书包的钱都拿不出来,他看着我的眼神,不是愤怒,是那种……认命的绝望。”

    “我也见过,我们省最好的医学院毕业的高材生,宁可在外面大城市送外卖,也不愿意回到我们自己的县医院。我问他为什么,他说,回来,看不到希望。”

    “孙博士说的都对,成本、人才、市场逻辑,这些都是冰冷的现实。但是,书记,人心也是成本。几百万老工业区职工的人心,流失掉的年轻一代的人心,这个成本,我们算不起。”

    “所以,我当时站着,想的不是我的方案有多完美。我只是觉得,我们总得给他们一个交代,总得给这片土地一个希望。哪怕这个希望现在看起来很渺,很不切实际,但有,总比没有强。”

    他说完,会议室里再次陷入了沉默。

    周良宇书记静静地听着,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温热的杯壁。许久,他才轻轻点了点头,那双深邃的眼睛里,[审视]的标签悄然隐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抹真正意义上的[认可]。

    “说得好。”他放下茶杯,声音里多了一丝温度,“看得见高楼大厦,也看得见屋檐下的阴影。懂经济模型,也懂人心向背。你比我想象的,还要好一些。”

    这句“好一些”,在林望听来,比任何华丽的辞藻都更具分量。他头顶,一枚淡淡的[振奋]标签,悄然亮起。

    “不过,”周良宇话锋一转,重新变得严肃起来,“光有情怀和想法,是办不成事的。我今天把你留下来,不是为了表扬你,而是要交给你一个任务。一个……很得罪人的任务。”

    林望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钱主任和孙博士,”周良宇的嘴角,勾起一丝意味深长的弧度,“一个,是守着自己一亩三分地的老黄牛,勤勤恳恳,但只认脚下的路,你让他抬头看天,他觉得你是要让他摔跤。”

    “另一个,是没沾过泥的千里马,眼界开阔,能看到地平线外的风景,但你让他去拉磨,他觉得是对他的羞辱。我现在把这两个人,用一根绳子拴在了一起,让他们去拉同一驾马车。你猜,会发生什么?”

    林望脑海里立刻浮现出钱主任和孙博士那两张写满抗拒的脸,他几乎可以预见到未来一个月,那个所谓的“领导小组”,将会上演何等激烈的全武行。

    “他们会先想办法,把对方从车上踹下去。”林望苦笑着说。

    “说对了。”周良宇赞许地点点头,“所以,光有绳子还不行。我需要一颗钉子。”

    他伸出一根手指,在红木会议桌上,用力地敲了一下,发出“笃”的一声脆响。

    “一颗能把这两个格格不入的齿轮,强行钉在一起的钉子。这颗钉子,要足够硬,能顶住两边的挤压;要足够尖,能在他们争执不下的时候,找到那个唯一的突破口;还要足够……不起眼,让他们在互相较劲的时候,忽略掉你的存在。”

    周良宇的目光,像鹰隼一样,牢牢地锁定在林望身上。

    “林望,我让你来当这颗钉子。”

    林望的大脑,嗡的一声。

    他瞬间明白了书记的意图。他不会被任命为领导小组的任何正式成员,因为他的级别太低,资历太浅。他将以一个非官方的、联络员的身份,游走在钱、孙二人之间。

    这哪里是什么美差,这分明就是被架在火上烤的活靶子!

    钱主任会觉得他年轻,是孙博士那边的人;孙博士会觉得他土气,是钱主任的传声筒。任何一方不满意,第一个迁怒的,一定是他。他将成为所有矛盾和压力的宣泄口,成为那两个巨人角力时,脚下被踩得最惨的那棵草。

    他头顶上,[振奋]的标签还没亮多久,旁边就立刻冒出了一个巨大的、闪烁着危险红光的[危机]标签。

    “书记,我……”林望想说自己资历尚浅,恐怕难当大任。

    “不用说了。”周良宇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摆了摆手,“这个位置,资历深的人干不了,他们都有自己的山头。只有你,一张白纸,无牵无挂,最合适。”

    他走到林望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那手掌温和,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力量。

    “我知道这很难,甚至很凶险。这一个月,你可能两边不是人。但是,小林,你要记住,机会,从来都藏在危机里。你不是想给这片土地一个希望吗?现在,机会就摆在你面前。”

    “一个月后,如果他们交出了一份狗屁不通的方案,或者干脆交出两份,那不仅是他们的失败,也是你的失败。到时候,‘数字之路’会成为一个笑话,而你,就是那个讲笑话的人。”

    周良宇书记的语气很平静,但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小锤,敲在林望的心上。

    他这是在把整个战略的成败,都压在了自己这颗小小的“钉子”身上。

    林望的呼吸,变得有些急促。他看着周良宇书记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看到了那枚[认可]标签的背后,还隐藏着一枚更深的标签——[期待]。那是一种近乎严苛的、不容失败的期待。

    他知道,自己没有退路了。

    “是!我明白了,书记!”林望猛地挺直了腰杆,大声回答。

    周良宇满意地点了点头,转身从自己的公文包里,拿出了一张小小的、没有任何抬头和落款的便签纸,递给了林望。

    上面,只写着一串手机号码。

    “这个号码,你记下就烧掉。领导小组那边,但凡有任何解决不了的僵局,或者你觉得那两个老家伙快要把房顶掀了的时候,打这个电话,找一个姓洪的秘书。”周良宇的声音压得很低,“记住,电话只能由你来打。还有,不到万不得已,不要打。”

    林望接过那张轻飘飘的纸,却感觉重若千斤。这不仅仅是一个电话号码,这是一条通往权力核心的秘密通道,也是一条悬在他头顶的救命索。

    “去吧。”周良宇挥了挥手,“从现在开始,你的办公室,就在那个‘火药桶’里了。是把自己炼成钢,还是被炸得粉身碎骨,看你自己的造化。”

    林望紧紧攥着那张便签纸,对着书记深深鞠了一躬,然后转身,快步走出了会议室。

    当他踏出门口的那一刻,他仿佛还能听到身后,周良宇书记那如同叹息般的声音,在空旷的会议室里回响。

    “你给了他们一条路……但路的尽头,到底应该是什么样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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