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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8章 匠心为引,灵泉为鉴
    夜色如墨,将整个苏绣合作社染成了一片沉静的剪影。

    姜芸独自坐在工作室里,没有点灯。月光透过雕花木窗,洒在她面前的绣绷上,也照亮了她鬓角那一缕刺眼的、泛着微红的白发。那红色,像一条细小的血丝,缠绕在银白的发丝间,诡异而妖异,仿佛是生命力被强行抽离后留下的狰狞痕迹。

    她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冰冷的绣绷,脑海里反复回响着张师傅下午说的话,那带着岁月沧桑的沙哑嗓音,一字一句,都像是刻在了她的心上。

    “灵泉是匠心所化,若用在不义之人身上,会玷污泉水,反噬宿主……”

    匠心……匠心……

    她曾以为,自己修复古绣,传承技艺,便是最大的匠心。可如今,这“匠心”二字,却成了一道悬在她头顶的利刃,逼她做出一个几乎无解的选择。

    救,还是不救?

    救张强,那个偷喝灵泉、偷卖绣品、差点将合作社推向深渊的男人。他是王桂香的儿子,是那个曾经视她如草芥的婆婆唯一的指望。从人情上,从王桂香那磕破的额头和绝望的哭喊中,她似乎没有理由见死不救。

    可日记本上那血红色的字迹——“救恶者,泉反噬,宿主折寿”——如同一道魔咒,紧紧地攫住了她的心脏。灵泉池边蔓延的红色纹路,空间里生锈的金针和自行断裂的丝线,都是最直观的警告。那不是危言耸听,而是正在发生的、缓慢的死亡。

    她缓缓抬起手,借着月光,看着自己日渐消瘦、指节分明的手。这双手,曾绣出过百鸟朝凤的华丽,也曾修复过古绣的沧桑。如今,这双手的主人,却可能因为一个“善念”,而加速自己的凋零。

    “何为恶?”她轻声自问,声音在空寂的工作室里显得格外清晰。

    张强是恶吗?他贪婪、懦弱、愚昧,为了钱财不惜背叛合作社,甚至可能泄露灵泉的秘密。他的行为,无疑对苏绣、对合作社造成了巨大的伤害。可他又是山崎雄一阴谋中的一颗棋子,一个被欲望操控的可悲虫豸。他的病,一半源于自身的沉沦,一半也源于那份被惊吓后的恐惧。

    如果救他,是玷污匠心,那么不救他,眼睁睁看着一个生命在面前消逝,又何尝不是一种匠心的冷漠?苏绣讲究“有情”,绣品皆有绣娘的情感注入。如果她为了自保而变得冷酷无情,那她绣出的东西,是否也会失去那份最宝贵的“温度”?

    这是一个死循环。

    姜芸感到一阵深深的无力感,这种无力感,比当初灵泉水量骤减时更甚。那时,她面对的是物质的困境,而现在,她面对的是人心的拷问和天道般的规则。

    她深吸一口气,站起身,推开了通往空间的那扇无形的门。

    意念转动,眼前的景象瞬间切换。不再是熟悉的水汽氤氲、草木芬芳,而是一片死寂的冰冷。

    灵泉池比白天时看起来更加触目惊心。那原本清澈见底的泉水,如今浑浊得如同搅动的泥浆,池底的淤泥翻涌上来,散发着腐朽的气息。而那些红色的纹路,在黑暗中仿佛活物一般,散发着微弱的红光,像一张布满血管的蛛网,将整个泉池牢牢束缚。

    她走到池边,蹲下身,伸出手指,想要触碰一下那浑浊的泉水。指尖刚一接近,一股刺骨的寒意便顺着空气传来,让她猛地缩回了手。这不再是生命之泉,而是一潭死水,一潭带着怨毒的死水。

    日记本静静地躺在池边的石台上,自动翻开的那一页,红色的字迹在黑暗中显得愈发狰狞。姜芸的目光落在字迹旁,那里,她咳出的血迹已经干涸,变成了暗褐色,而那行模糊的“化学固色”字样,此刻也仿佛被染上了一层不祥的阴影。

    她的视线缓缓扫过整个空间。角落里,那几根曾经光亮如新的金针,此刻锈迹斑斑,仿佛在无声地哭泣。绣绷上,一根最上等的桑蚕丝线,从中间齐齐断裂,断口处参差不齐,充满了绝望。

    这里的一切,都在诉说着同一个事实:灵泉正在死去,而她,作为宿主,正在与它一同走向毁灭。

    就在这时,她的目光被空间角落里一个从未见过的小盒子吸引了。

    那是一个约莫巴掌大的木盒,通体呈深褐色,看不出是什么木料,但在昏暗的空间里,却仿佛自带一层温润的光泽。盒子的盖子上,刻着一个古朴的印章,字体是篆书,姜芸辨认了片刻,认出是“民国绣娘工坊”六个字。

    她的心跳漏了一拍。

    民国绣娘……这个空间里的一切,都与那位神秘的民国绣娘有关。她的日记,她的金针,她的灵泉。现在,又出现了她的工坊印章盒子。

    姜芸走上前,小心翼翼地将盒子捧在手里。盒子入手微沉,触感温润,与周围冰冷的环境格格不入,仿佛是这片死寂中唯一还带着温度的东西。她试着打开盒子,却发现盒盖与盒身严丝合缝,仿佛浑然一体,根本找不到任何可以开启的缝隙。

    她将盒子翻来覆去地看,甚至用意念去沟通,盒子却毫无反应。它就像一个沉默的谜题,静静地躺在她的掌心,散发着神秘而古老的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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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盒子是什么?里面装着什么?为什么会在灵泉枯竭、反噬预警的时候出现?

    是新的希望,还是更深的绝望?

    姜芸不知道。但她隐隐感觉到,这个盒子的出现,与眼下的困境绝非巧合。或许,答案就藏在这个盒子里,也或许,它只是一个引子,指向一个更庞大的秘密。

    她将盒子紧紧攥在手里,那温润的触感,仿佛给了她一丝微弱的力量。她再次看向那潭死水,心中的恐惧和迷茫,在这一刻,似乎被一种更为坚定的东西所取代。

    她不能坐以待毙。

    无论是灵泉的反噬,还是张强的病情,她都必须找到一个出路。而这个出路,绝不能是牺牲自己,成全一个“恶人”。

    张师傅的话再次回响在耳边:“灵泉是匠心所化……”

    匠心!

    姜芸的脑海中,仿佛有一道闪电划过。

    如果灵泉是匠心所化,那么,反噬的根源,或许并不仅仅是“救恶者”这个行为本身,而是拯救的方式,以及拯救者内心的“匠心”是否纯粹。

    用灵泉去强行救治一个心思不纯的人,就像是把最纯净的甘露倒入一潭污泥,结果只会是两败俱伤。灵泉被玷污,宿主被反噬。

    可是……如果换一种方式呢?

    如果不用灵泉的“力”,而是用苏绣的“心”去唤醒他呢?

    张强沉迷于绣品,成了“绣痴”,这是他的病根。他痴迷的是绣品带来的金钱和虚荣,却从未真正理解过苏绣的“匠心”。如果让他真正感受到什么是匠心,什么是绣娘指尖的温度与灵魂,会不会让他从那种病态的痴迷中清醒过来?

    这个想法一旦萌生,便如雨后春笋般疯狂生长。

    姜芸的眼睛里,重新燃起了光。那不是灵泉的光,而是她自己内心深处,作为一名绣娘,对这门手艺最本源的热爱与信念。

    她可以不用灵泉。

    她可以用自己的方式,用整个合作社的“匠心”,去进行一场前所未有的“治疗”。

    她可以带着绣娘们,去医院,在张强的病床前,重新绣制那幅《百鸟朝凤》。她要让他听着针尖穿过丝线的声音,闻着桑蚕丝特有的清香,看着一幅绣品从无到有,感受每一针每一线所倾注的心血与情感。

    她还要让王桂香,去读那本民国绣娘的日记。日记里记载的,是一位绣娘一生的坚守、热爱与责任。她要让一个母亲的声音,用最质朴的语言,去唤醒儿子内心深处最原始的情感。

    这或许会很慢,或许会没有效果,甚至可能会失败。

    但这是唯一一条,既不违背她的“匠心”,又能拯救张强的路。这条路,无关乎灵泉的神奇力量,只关乎人心的转化与技艺的传承。

    姜芸紧紧握着那个神秘的木盒,转身离开了冰冷的空间。

    当她回到现实中的工作室时,窗外的天边已经泛起了一丝鱼肚白。一夜的思索与煎熬,非但没有让她憔悴,反而让她的眼神变得前所未有的清澈和坚定。

    她走到镜子前,看着镜中那个鬓角泛红的自己。她不再恐惧,不再迷茫。那缕红色,不再是死亡的警告,而像是一枚烙印,时刻提醒着她,作为一名苏绣传承人,她所肩负的,不仅仅是技艺,更是守护这门手艺灵魂的责任。

    她拿起手机,拨通了林晓的电话。

    “林晓,帮我安排一下,”她的声音平静而有力,“从今天开始,我们合作社的绣娘,分批去医院。我们……要去给张强上一堂课。”

    电话那头的林晓愣了一下,随即明白了什么,沉声应道:“好,我马上安排。”

    挂掉电话,姜芸将那个刻着“民国绣娘工坊”的木盒,小心翼翼地放进贴身的口袋里。她不知道这个盒子何时能打开,但她知道,当自己真正走在正确的道路上时,所有的谜题,终将会有答案。

    而眼下,她的战场,不在神秘的空间里,而在那间充满消毒水味的病房里。她的武器,不是灵泉,而是指尖的绣针,和一颗永不磨灭的匠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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