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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朱佑极与朱佑樘
    两年光景,匆匆而过

    距离万氏丧子已过三载,昭德宫桌案上那只小小的襁褓早已叠得整齐,却总被万贵妃无意识地摩挲。

    汪直依旧在殿外侍立,两年间他愈发沉稳,见贵妃又对着襁褓出神,便悄悄沏上一杯温茶,轻手轻脚放在案边。

    不多一言,他知晓,那份丧子之痛,绝非时光能轻易抹平。

    朱见深时常来昭德宫陪伴,可看着万贵妃日渐憔悴的模样,纵有千言万语也只能化作一声叹息。

    他仍宠着她,后宫诸妃无人敢逾矩,却也难掩心中对皇嗣的期盼。

    宫里终于传来了惊天喜讯,柏妃诞下一名皇子!

    消息传到文华殿时,朱见深正与群臣议事,闻言猛地起身,龙颜大悦,手中的朱笔都险些掉落:

    “当真?柏妃平安?皇子康健?”

    内侍跪地回话,声音带着难掩的喜悦:“回陛下,柏妃娘娘顺利诞下皇子,哭声洪亮,太医说母子平安!”

    “好!好!”朱见深连说三个“好”,连日来的沉郁一扫而空,当即传旨。

    “大赦天下,减免京畿半年赋税!柏妃诞育皇嗣,劳苦功高,晋封贵妃!”

    “皇子赐名佑极,钦天监择吉日,举行册封仪式!”

    乾清宫内外张灯结彩,红绸从宫门一直铺到柏妃居所,宫女太监们往来穿梭,脸上满是笑意。

    朝臣们纷纷上表庆贺,就连长兴公府与永兴侯府也备下厚礼送入宫中。虽然陈兴印象中的太子应该叫朱佑樘。

    皇嗣绵延,关乎大明国本,满朝上下无不欢欣。陈兴下定决心多关注小家伙的健康。

    朱见深守在柏妃殿内,看着襁褓中粉嫩的婴儿,眼神温柔得能滴出水来。

    这是他丧子三年后再得麟儿,那份失而复得的珍视,溢于言表。

    可他并未忘记昭德宫的万氏,当晚便带着亲手挑选的长命锁,匆匆赶往昭德宫。

    万贵妃听闻喜讯时,正坐在窗前刺绣,针线猛地扎破手指,殷红的血珠渗了出来。

    她望着窗外飘来的红绸碎片,嘴角扯出一抹苦涩的笑,却还是起身整理衣饰,迎向朱见深。

    “陛下。”她屈膝行礼,声音平静无波。

    朱见深走上前,握住她的手,见她指尖的伤口,眼中满是疼惜:

    “朕知道你心里不好受,可佑极的到来,也是大明的福气。这长命锁,是朕亲手挑的,给你留个念想。”

    万贵妃接过长命锁,指尖冰凉,却还是轻声道:“陛下言重了,皇子诞生,是国之大喜,臣妾该贺。”

    她顿了顿,抬头看向朱见深,“臣妾只盼皇子康健,能为陛下分忧,为大明护佑江山。”

    朱见深心中一暖,轻轻拥住她:

    “在朕心里,你始终是最重要的。往后,朕会常来看你,也会让佑极认你做义母,让他陪着你。”

    汪直在殿外听着,默默退了两步。

    他知道,皇嗣的诞生,让后宫的格局悄然变化,而他能做的,仍是守在万贵妃身边,替她周全那些无人知晓的心事。

    宫墙之内,红绸依旧飘扬,新生儿的哭声与朝臣的庆贺声交织在一起。

    旧的哀痛尚未完全消散,新的希望已然降临,朱见深望着怀中的皇子,又看向身边的万氏,心中暗暗期许。

    这来之不易的皇脉,能为大明带来长久的安稳与祥和。

    乾清宫的夜宴,烛火通明如白昼。红绸绕梁,玉盏流光,文武百官按品级列坐。

    觥筹交错间,庆贺的欢声笑语溢满殿宇。朱见深身着龙袍,满面红光,端着酒盏起身,声音洪亮:

    “今日朕得麟儿佑极,社稷有继,此乃大明之幸、百官之幸!朕敬诸位一杯,愿我大明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百官齐齐起身举杯,一饮而尽。

    殿内丝竹悦耳,舞姬翩跹,酒香混着佳肴的香气,一派歌舞升平。

    朱见深目光扫过殿中,落在角落一身绯色侯服的陈兴身上,笑着招手:“先生!”

    陈兴上前拱手笑道:“圣喜,恭贺皇嗣安康,大明基业绵长!”

    “你我君臣相知,先生多礼了。”朱见深拉着他的手,让他在身旁落座,亲自为他斟满酒。

    “当年西南平乱、北疆犁庭,皆是你立下大功。如今边疆安稳,皇嗣降生,这杯酒,朕必须敬你!”

    陈兴举杯微笑,一饮而尽:“谬赞了!边疆安稳,是将士用命;皇嗣降生,是天意眷顾。”

    “我哪敢居功。”他顿了顿,又道:

    “如今建州降卒已分编各处,边防稳固;西南土司循规蹈矩,流民安居,陛下可安心抚育皇嗣。”

    朱见深闻言大悦,拍着他的肩:

    “有先生在,朕万事放心!陈家一门双爵,永兴侯、长兴公皆是国之柱石,往后大明还要多倚仗你兄弟二人!”

    两人推杯换盏,朱见深酒意渐浓,却依旧思路清晰,言语间满是对江山社稷的期许。

    陈兴知陛下尽兴,却也不忘提醒:“龙体为重,饮酒需适量,国事繁重,还需保重身体。”

    朱见深笑着点头:“朕知晓先生苦心。今日大喜,便放纵一回。”

    话虽如此,乾清宫的庆宴过后,朱见深沉醉于得子之喜的同时,却未荒废政务。

    他心绪稍定,想起内藏库中珍藏的前朝典籍,便摒退随从,独自往内藏而去。

    那里是皇家藏书之所,典籍浩如烟海,由专人打理。

    刚踏入内藏库,便见一名身着浅绿女官服饰的女子正伏案整理书目,指尖划过竹简,动作轻柔而娴熟。

    她闻声抬眸,见是天子驾临,并未如寻常宫女那般惊慌失措、跪地叩拜时失了仪态,反而从容起身,敛衽行礼。

    声音平稳清丽:“奴婢纪氏,参见陛下,陛下圣安。”

    这纪氏,正是前两年大藤峡起义被镇压后入宫的俘虏。

    本是广西土司之女,自幼习得汉家文字,聪慧机敏,入宫后因通文墨,被授予女官之职,专司打理内藏典籍。

    朱见深见她不卑不亢,眼神澄澈无波,竟与后宫中那些刻意逢迎、争宠献媚的女子截然不同。

    心中先添了几分好感,温声道:“起来吧。朕今日想来查阅《通典》,你可知此书藏于何处?”

    “回陛下,《通典》共二百卷,分藏于西阁第三排书架,按经、史、子、集分类。”

    “陛下要查的食货、选举篇章,在左起第七格,奴婢这就为陛下取来。”

    纪氏对答如流,条理清晰,没有半分迟疑。

    朱见深愈发讶异,随她往西阁而去。途中随口问道:

    “你本是广西土司之女,何以通晓这些汉家典籍,还能将藏书打理得如此周全?”

    纪氏脚步不停,语气平静无波:“奴婢幼时,父亲便请汉家先生授课,教以文字典籍;”

    “入宫后蒙陛下恩准,得以在内藏任职,每日与藏书为伴,便越发熟悉了。”

    “打理典籍,需心细、需沉气,奴婢只想着尽好本分,不辜负陛下所托。”

    她没有诉说被俘入宫的委屈,也没有刻意标榜自己的不易,只淡淡说着分内之事。

    那份平静从容,让见惯了宫廷倾轧、阿谀奉承的朱见深心生触动。

    待纪氏取来《通典》,双手奉上,指尖干净利落,没有半分邀宠的姿态。

    朱见深接过典籍,目光却落在她身上:

    “后宫女子,多盼着能得朕关注,唯有你,身居内藏,只知埋头做事,倒显得与众不同。”

    “陛下是天下之主,后宫嫔妃、宫人无数,各有各的本分。奴婢无倾城之貌,也无攀附之心。”

    “能守着这些典籍,安安稳稳做事,便是福气。”纪氏垂眸回话,语气依旧淡然,没有丝毫刻意讨好。

    这份不争不抢、低调务实的性子,如一股清流,淌过朱见深的心间。

    恰逢暴雨突至,雷声轰鸣。纪氏急忙收拾窗边的典籍,怕雨水溅湿书页,动作急促却不慌乱。

    朱见深看着她淋湿的鬓发:“雨大,今日便在此歇息片刻吧。”朱见深开口,声音温和。

    纪氏应声行礼,为他沏上热茶。

    殿内只闻雨声,两人偶尔闲谈几句,多是关于典籍文史,纪氏见解独到,更让朱见深刮目相看。

    夜色渐浓,雨势未歇,朱见深望着眼前沉静聪慧、不卑不亢的女子,心中那份特别的关注终成情愫,轻声道:“今夜,你随朕回殿吧。”

    纪氏闻言一怔,随即敛衽俯身,没有丝毫推诿,也没有过度欣喜,只平静应道:“奴婢遵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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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转年,后宫最偏僻的安乐堂内,一声微弱却清亮的婴儿啼哭,打破了常年的沉寂。

    纪氏躺在床上,面色苍白却眼神柔和,望着襁褓中粉嫩的婴儿,指尖轻轻拂过孩子的脸颊,眼底满是母性的温情。

    这一年来,她虽因那次临幸偶尔得见圣颜,却始终低调如常,依旧打理着内藏的典籍,从未主动攀附。

    怀孕后,朱见深怕消息泄露刺激到昭德宫的万贞儿,便悄悄将她安置在安乐堂。

    只派了两名心腹宫女和一名太医照料,对外只称纪氏染疾休养,不许任何人随意靠近。

    生产那日,朱见深推掉了晚间的议事,悄悄潜入安乐堂。

    他站在床边,看着襁褓中闭眼熟睡的孩子,眉宇间藏不住欣喜,却又刻意压低了声音,生怕惊扰了旁人:

    “好孩子,终是平安降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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