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沉默地向前挪动。

    林风几乎将全身重量都压在格林身上，每一步都牵扯着全身撕裂般的痛楚，呼吸粗重而滚烫，意识在剧痛和虚脱的边缘徘徊。

    凯伦背着诺亚走在最前，她的脚步依旧稳定，但速度明显慢了下来，不断警惕地扫视着前方无尽的黑暗。

    格林则骂骂咧咧地支撑着林风，机械爪深一脚浅一脚地陷进泥里，独眼不断紧张地四处张望。

    “宝贝的…这鬼地方到底通到哪儿…”

    格林的声音在死寂的裂谷里显得格外响，“再走不到头…老子这腿真要废了…”

    “有声音。”凯伦突然停下脚步，侧耳倾听。

    林风和格林也立刻屏息凝神。

    前方黑暗的深处，传来一阵极其微弱、却持续不断的“滴答”声。

    “水？”格林独眼一亮，“可能有地下河！跟着水走说不定能找到出口！”

    希望驱散了部分疲惫，三人加快了些脚步，循着水声向前。

    拐过一个弯角，眼前豁然开朗。

    裂谷在这里变得异常宽阔，形成一个巨大的地下空洞。

    空洞中央，是一个漆黑如墨、看不到底的水潭。

    水潭并不平静，中心处不断有气泡涌出，在水面破裂，发出“汩汩”的声响。

    水潭边缘的岩壁上，不断有凝结的水珠滴落，发出规律的“滴答”声。

    水潭周围的地面上，散落着一些惨白色的、巨大的、破碎的蛋壳状物，与之前能源室里见过的卵壳碎片极其相似，只是更大、更陈旧。

    空气中那股铁锈和水腥味在这里达到了顶点，令人作呕。

    “这水…不对劲…”

    凯伦皱眉，她没有靠近水潭，反而警惕地后退了半步。作为猎人，她的直觉对危险有着本能的抗拒。

    格林也停下了脚步，独眼狐疑地打量着那漆黑的水面和水潭边巨大的破碎蛋壳。

    “…宝贝的…怎么又是这鬼东西的壳…这里难道也是个窝？”

    林风靠在岩壁上，艰难地喘息。腰间的腰带一片沉寂，口袋里的黑色晶体也毫无反应。

    但一种莫名的、精神上的压抑感却越来越重，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黑暗的水底注视着他们。

    “诺亚…”凯伦突然低呼一声。

    她背上的诺亚不知何时醒了过来，双眼睁开，瞳孔却没有任何焦距，涣散地对着空洞的顶部。

    身体表面的那些符文，正散发出极其微弱的、断断续续的灰败光芒，与漆黑的水面产生着某种诡异的、无声的共鸣。

    嘴唇无声地翕动着，仿佛在梦呓。

    林风强撑着走过去，凑近他嘴边，听到极其细微、破碎的音节：

    “…回家…” …不对…” …深…绿…” …阻止…”

    这些词语让林风的心猛地一沉。诺亚的意识似乎被某种东西牵引着，与这诡异的水潭产生了联系。

    “他说什么？”格林紧张地问。

    林风还没来得及回答——

    “哗啦——！”

    一声清晰的水响从潭心传来！

    一个巨大的、苍白浮肿的、仿佛被水浸泡了很久的人形物体，猛地从冒着气泡的潭心浮了上来，又缓缓沉了下去。

    速度很快，但那一瞬间，所有人都看到了它扭曲的五官和空洞的眼窝。

    “水里有东西！”凯伦瞬间将诺亚放下，弓箭直指潭心，声音紧绷。

    格林吓得差点跳起来，机械爪咔咔作响地指向水面。“…宝贝的，什么鬼玩意儿？”

    林风也握紧了拳头，死死盯着恢复“平静”的水面，全身肌肉绷紧。

    死寂再次降临，只有水滴声和水泡声依旧，却显得格外刺耳。

    几分钟过去，水面再无动静。

    “是不是…看花眼了？”格林声音发干，带着侥幸心理。

    就在这时——

    “咕噜噜…咕噜噜…”

    潭心的气泡突然变得密集起来，仿佛水底有什么东西正在大规模地涌出。

    紧接着，一个接一个的、苍白浮肿的“人形物体”接二连三地从潭心浮起。

    它们大多残缺不全，有的少了胳膊，有的没了下半身，皮肤呈现一种死鱼般的惨白和浮肿，眼窝空洞，嘴巴无声地张开着，随着水波缓缓晃动，如同某种恐怖的水草林。

    没有发动攻击，只是静静地漂浮着，将空洞的“目光”投向岸边的四人。

    数量越来越多，几乎布满了大半个水潭。

    诺亚身体的符文光芒变得急促起来，他发出痛苦的呻吟，身体开始轻微抽搐。

    “宝贝的…是水鬼，被下面那鬼能量污染淹死的人变的。”

    格林声音带着绝望的颤抖，“完了…这么多…我们…”

    凯伦的箭尖微微颤抖，面对这种超出理解的恐怖景象，即便是她也感到了巨大的压力。

    林风看着那越来越多的苍白尸体，又看看痛苦不堪的诺亚，以及吓得几乎瘫软的格林。

    后退无路，前方被堵，绝境再次降临。

    深吸一口冰冷的、带着浓烈尸臭味的空气，意识再次沉向腰间那沉寂的腰带和口袋里冰凉的晶体。

    明知危险，但似乎没有别的选择了。

    就在林风准备再次冒险引导那危险力量，尝试焚烧这片恐怖水潭时——

    诺亚猛地睁大了眼睛，瞳孔收缩，仿佛看到了极其可怕的景象，发出一声尖锐至极、不似人声的嘶喊：

    “不——，不要看它，闭上眼睛。”

    几乎同时。

    所有漂浮的苍白尸体，它们那空洞的眼窝深处，猛地亮起了两点幽绿色的、米粒大小的、充满恶意的光芒。

    成百上千点幽绿光芒同时亮起，如同地狱睁开了眼睛，死死地盯住了岸边的生灵。

    一股冰冷、死寂、足以冻结灵魂的庞大精神冲击，如同无形的海啸，瞬间从水潭方向席卷而来。

    不是物理攻击，而是直接作用于意识的毁灭性能量。

    “呃啊！”

    凯伦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手中的弓箭差点掉落，她猛地抱住头，跪倒在地，脸色瞬间惨白。

    格林更是直接惨叫一声，双眼翻白，口吐白沫，机械爪疯狂地抓挠着自己的脑袋，仿佛想将里面的东西挖出来，整个人蜷缩着剧烈抽搐。

    林风也感觉自己的大脑如同被冰锥刺穿，无数充满恶念和绝望的嘶嚎直接在他意识深处炸响。

    腰间的腰带疯狂震动报警，但那缕黑暗能量在这同源却庞大无数倍的精神污染面前，如同小溪面对大海，瞬间被压制、侵蚀。

    林风死死咬着牙，牙龈溢血，凭借强大的意志力强行保持着最后一丝清醒，但身体也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视线开始模糊、扭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