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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0章
    隆佑帝持信之手微微发颤。此等养寇自重之举,非寻常权贵可为;而贩卖人口之恶,更需沿途州县俱为同谋,方能成事。自漕运至地方,恐怕确如岳卿所言,已结为利益同盟,方能酿成如此骇人巨案。

    隆佑帝双目紧闭,铁拳重重砸在案几上,手背青筋暴起。

    改!非改不可!再不改,这群蛀虫就要掘我根基了!

    隆佑帝强压怒火,沉声下令:把戴总管留下的暗探全部调往江南,彻查江南官场 。朕要找个由头,好好整治这帮蠹虫!

    夏守忠战战兢兢地跪伏在地:奴才这就去办。

    岳山的密信末尾着重提及海军建设。唯有打造一支强盛水师,方能彻底肃清倭患,更为远洋通商保驾护航。

    隆佑帝抚掌赞道:岳卿所言极是!寇能往,我亦能往!纵使贼人藏身 ,朕也要扬帆追剿,赶尽杀绝!

    ......

    皇城宣武门外,

    告示栏前早已挤满惶惶不安的百姓,都想尽早知晓前线军情。

    不知是大同北虏再起刀兵,还是建州女真统一各部后觊觎辽东。

    战事一起,百姓必遭殃及,故而人人面色凝重,场中鸦雀无声。

    直到羽林卫踏出宫门,人群自发让开通道。

    军士肃然张贴告示后,默然退场。

    众人蜂拥上前,有粗犷汉子高喊:咱们这些睁眼瞎,哪位识字的给念念,到底是不是要打仗了?

    人群推搡间,一名青衫书生被拥到前排,顺势担当起宣读之责。

    沧州大捷,晓谕京师......

    乃是捷报,诸位不必惊慌。

    众人长舒一口气,兴致更浓地侧耳倾听。

    沧州突遭天灾,朕心甚恻,特遣安京侯岳山前往赈济。岂料倭寇狼子野心,竟欲趁灾作乱,祸我海疆,荼毒生灵。此獠歹毒,罪不容诛。

    幸得安京侯岳山忠勇兼备,明察秋毫,率将士痛击倭贼,斩首四百,解沧州之危,拯黎民于倒悬,沿海可保数年太平。

    安京侯岳山,功耀日月......

    听着榜文盛赞岳山功绩,百姓们愁容尽扫,笑逐颜开。

    原非担忧之事,竟是安京侯又建奇功。既已平定倭乱,朝廷自不会另启战端。

    霎时间,欢呼声震彻云霄。

    沉寂多时的安京侯之名,再度响彻京师。这场大捷必将成为市井新谈,在茶楼酒肆被反复传颂。

    虚惊一场!原来是侯爷在沧州剿了倭寇。这些倭贼真是不知天高地厚,竟敢算计侯爷!

    正是!待他日侯爷挥师东渡,踏平倭岛,看他们还敢嚣张!

    难怪近日不见侯爷消息,原是赴沧州赈灾去了。沧州百姓有福啊,不知在侯爷治下会焕发何等新貌。

    “安京侯不在京中坐镇,反倒去外头平定四方,倒叫咱们如何自处。”

    人群中响起一片哄笑。

    先前宣读榜单的书生笑道:“侯爷威名远播,诸位若有心追随,不妨前往沧州一探,横竖沧州路途不远。”

    寻常百姓自然难以抽身,但游历四方的文人、南北奔波的商旅,以及那些赴京谋生却未得机遇之人,此刻仿佛都寻到了新的方向……

    岳山凯旋的消息如插翅般飞遍京城,闻者无不赞叹其能,人人皆欲结交,却苦于无门路可循,何况岳山远在沧州。

    他在朝中犹如异类,与各方势力皆无瓜葛,清正得近乎孤绝。

    唯有一家与岳山渊源颇深,听闻捷报却难展欢颜。

    荣国府,荣庆堂内,

    自那日得罪岳山惹怒老太爷后,贾母日日前往梨香院请安,却连院门都不得入。

    想起贾代善曾扬言不允她入祖坟,贾母愈发忧惧,竟至郁结成疾,缠绵病榻多时。

    昔日最爱热闹的贾母,如今连摸牌的力气也无,唯求清净度日。

    这日清晨,鸳鸯跪在榻边伺候贾母用莲子燕窝粥,窗外嘈杂议论声不断,惹得贾母频频蹙眉。

    鸳鸯回头向琥珀递了个眼色,琥珀会意,快步合上窗棂隔绝人声。

    贾母叹道:“遮得住耳目,遮不住心思。既外头有动静,便去问个明白,总好过听她们聒噪。”

    琥珀领命而去,片刻后回禀道:“是沧州的安京侯又立新功,斩了四百倭寇,算得上一桩大捷了。”

    贾母愣怔片刻,顿时失了胃口,推开粥碗瘫回枕上。

    她望着帐顶幽幽道:“老太爷那边有何说法?”

    琥珀低声道:“梨香院两位老太爷笑声不断,直夸安京侯才略超群,乃江山之福。”

    鸳鸯知贾母最厌听这些——她素来要强,纵使岳山已位极人臣,也绝不承认当初看走了眼。

    侯府煊赫,竟已不逊国公门第。

    轻咳一声,鸳鸯搁下粥碗,朝琥珀使了个眼色,琥珀当即噤声。

    贾母看向鸳鸯:“连你也觉得老身昏聩,错识了人?”

    鸳鸯慌忙伏地:“奴婢卑贱之躯,岂敢妄议。奴才的本分就是伺候主子,旁人兴衰与奴婢何干。”

    贾母素知鸳鸯忠心,此刻却更觉悲凉。

    岳山虽远离京师,京中却处处传颂其威名。曾几何时,这般荣光唯贾府独有,如今满城只知安京侯,谁还记得双国公府的赫赫往昔。

    “当真……惹人憎厌。”

    贾母闭目不再言语,仿佛连叹息都嫌费力。

    过往种种纠葛,想要重修旧好已是无望,贾母终究放不下身段,向一个晚辈低头示弱。

    这正是她与两位国公截然不同之处,这般心性潜移默化影响着贾府上下,使得阖府上下皆自视甚高,目中无人。

    从孤芳自赏,渐渐走向了衰亡……

    荣禧堂后,王夫人院落旁的三间抱厦内,贾宝玉正与众姊妹嬉戏玩闹。

    三春姑娘不便推拒,又恰逢闲暇,便陪着宝玉吟诗作对,或是玩些牌戏取乐。

    宝玉的身子竟如他项上那块摔不碎的宝玉一般,休养数月后已然痊愈,已能下床走动。

    既已康复,他自然按捺不住,总想着找丫鬟们尝尝胭脂滋味。

    只是终究不敢太过放肆,唯恐梨香院那边再生事端。

    避开后花园,宝玉便常来三春处消遣。

    卧病在床时最是寂寞,三春也并非日日探望,总要隔上三五日才来问询伤势。

    即便如此,宝玉仍觉探望太少。

    见宝玉又在房中与丫鬟们嬉闹,探春无奈扶额劝道:宝二哥既已痊愈,不如去书房读读书,做些正经事。老爷见了欢喜,传到梨香院老太爷也欣慰,岂不两全?

    宝玉笑容一滞,撇嘴道:三妹妹快别说这些混账话,若再劝我做这等俗事,我们便断了往来,再不登门。

    探春啼笑皆非,环顾迎春、惜春道:你们听听,我倒成了说混账话的,他整日摆弄胭脂反倒成了正经事。也不知当初是因何挨的打。

    迎春慢半拍地接话:三妹妹说得是,读书确是正事。

    宝玉顿时恼了,竖起眉头:俗气!俗不可耐!劝我读书求功名,不如劝我出家为僧,倒落得清净!

    探春深知宝玉心思。

    在他眼中,朝堂诸公尽是浊物,都是尸位素餐的奸佞之臣。????但因此便拒绝功名,未免有些故作清高。

    况且,即便满朝皆浊,不也有岳山这般惊才绝艳之人,未曾同流合污么?

    既然瞧不上文臣武将,自己又不愿有所作为,反倒终日与丫鬟嬉闹,比起他们又能强到哪去?

    想起那人谪仙般的风姿,探春不禁心生向往。

    但她更不敢吐露心声,宝玉最听不得二字。

    若有人提起这个名字,他必定当场翻脸。

    姑娘,外头传来喜讯,安京侯岳山在沧州立下战功,斩倭寇四百余,无一漏网。真乃大丈夫所为,当世豪杰就该如此。

    迎春的大丫鬟司棋风风火火从外间进来。

    与迎春温吞性子不同,司棋行事雷厉风行,加之身材高大,更显英气逼人。

    全然未察屋内气氛,司棋便竹筒倒豆子般将消息说了个干净。

    “眼下京城处处张灯结彩,酒肆的佳酿都供不应求。许是众人闷久了,难得遇上这等喜事。”

    司棋话音未落,探春先是眉眼舒展,继而掩唇轻笑。

    她朝司棋递了个眼色,示意她往后看。

    司棋回头一瞧,只见贾宝玉的面色渐渐涨得紫红。

    宝玉支着下巴,抬眼瞪向司棋:“司棋!我原觉得你模样尚可,虽身量高些,倒也不曾轻看你。今日才知你竟这般莽撞,简直不可理喻!旁人家的喜事,值得你如此欢天喜地?”

    “今日踏进这抱厦原是我的错,我这腌臜之物,岂不玷污了你们这清雅之地!”

    宝玉自然不是真心自贬,可这番反话偏又应景。待他拂袖而去,探春搂着惜春的肩膀,笑得直不起腰。

    “司棋,你做得妙。哈哈哈……”

    司棋被宝玉骂得发懵,一时忘了反驳,此刻才醒过神,冲他背影狠狠剜了一眼:“谁稀罕他瞧?难不成这园子里的姑娘都得围着他转?说两句话倒成了天大的恩典!”

    “要我说,离了老太太的疼爱,他什么都不是,还敢与侯爷相提并论?简直是云泥之别!”

    这番话惊得迎春连忙制止:“司棋,慎言!若被有心人传到老太太、太太耳中,你可要吃不了兜着走,我可护不住你。”

    她又望向笑个不停的探春,忧心道:“真不去哄哄宝玉?他若真恼了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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