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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画老牛喝水?
    后院的草坪上,阳光正好。

    一面巨大的白色墙壁立在草坪中央,像一张等待被填满的空白画布。

    旁边整齐地摆放着各种尺寸的画笔,还有一排排色彩鲜艳的丙烯颜料,在阳光下泛着光泽。

    沐川导演那唯恐天下不乱的声音,还在众人脑中回响。

    墙绘。

    主题:初见。

    苏伽兴奋地推着桑柠的后背,将她带到那面巨大的墙壁前。

    “柠柠,看!这可比你的画板大多了!这下够你发挥了!”

    江逾白也跟着起哄。

    “桑柠老师,请指示!”

    所有人都用一种混合着期待、依赖的表情看着她。

    那面墙壁,在桑柠的视野里,逐渐放大,变成一片刺眼的、令人眩晕的白色。

    她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嵌入掌心,试图用这轻微的痛感,来压制那股从胃里翻涌上来的恐慌。

    她强迫自己开口,干涩的喉咙里挤出几个字。

    “那……我们画什么内容?”

    一个问题,成功地把在场的所有人都问倒了。

    江逾白挠了挠头,率先打破沉默。

    “画什么?我感觉都行啊,你看着来就行!”

    苏伽紧跟着疯狂点头,一脸“我完全信任你”的崇拜表情。

    “对对对!柠柠你是专业的!你定!我们都听你的!”

    俞欣瑶也柔声补充,试图减轻她的负担。

    “别有压力,桑柠,就画你最想画的,我们都支持你。”

    就连一直最冷静的阮之晴,也微微颔首,表示了赞同。

    沈之航更是往前走了一步,温和地看着她。

    “我们相信你的专业能力和审美。”

    一句句“鼓励”与“信任”,对此刻的桑柠来说,却无异于一盆盆浇上来的滚油。

    救命!

    谁懂啊?!

    这辈子最恐惧的词汇,就是“随便”、“都行”、“你决定”!

    这不是信任,这是甩锅!是把一个巨大的、空白的、沉重无比的责任,直接扔到了她的背上。她们的每一句“相信”,都像一根绳索,将她和那面巨大的白墙捆绑得更紧。

    如果画砸了怎么办?

    如果她选的主题大家都不喜欢怎么办?

    如果她的构图很可笑怎么办?

    无数个“怎么办”在她脑子里疯狂弹跳,像一群失控的蜜蜂,嗡嗡作响,搅得她头晕目眩。

    她抬起头,看向后院那堵巨墙,呼吸开始变得急促,手指也一阵阵发凉。

    所有人都在等她。

    几十台摄像机也在等她。

    直播间里,成千上万的观众,同样在等她。

    就在桑柠感觉自己快要在这片死寂的期待中窒息时,一道平淡不经意的男声,将她从自我拉扯的深渊里捞了出来。

    “压力不用太大。”

    池也步履轻缓却坚定地从她身边走过,径直走向后院的工具堆。

    他弯腰,从一堆画笔里随手挑拣着,动作闲适,仿佛接下来要做的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导演又没提要求。”

    他头也没抬,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朵里。

    “你就是画头老牛在喝水,他都没话说。”

    此话一出,众人皆是一愣。

    江逾白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苏伽也捂着嘴,肩膀不停地抖动。

    老牛喝水?

    亏他想得出来!

    【哈哈哈哈哈烬神是懂怎么安慰人的!杀伤力不大,侮辱性极强!】

    【沐川:我谢谢你哦!有你真是我的福气!我这是恋综!恋综!不是乡村生活体验综艺!】

    【楼上别吵,我已经在脑补桑柠画的老牛了,一定很萌!】

    【只有我注意到吗?池也根本没看桑柠…他却能精准地感觉到她的情绪,这还不是爱?!】

    导演工作间里,沐川看着监视器里的画面,气得差点把手里的对讲机捏碎。

    “池也!你给我等着!”

    池也的这句话,像一把锋利的剪刀,瞬间剪断了桑柠脑子里那根紧绷到快要断裂的弦。

    老牛喝水……

    这个荒诞又具体的画面,冲散了她所有的胡思乱想。

    心头那块巨大的、名为“责任”的石头,就这么被轻飘飘地挪开了。

    是啊。

    他说的没错。

    导演只说了主题是“初见”,并没有规定任何形式与标准。

    画得好与不好,又有什么关系呢?

    那股几乎将她淹没的恐慌,潮水般退去。

    她重新抬起头,环顾四周。

    江逾白正咧着嘴傻笑。

    苏伽还在跟俞欣瑶挤眉弄眼地分享着“老牛喝水”的梗。

    阮之晴的脸上,也难得地出现了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沈之航看着她,表情依旧温和,但那份温和里,少了几分让她感到负担的期待。

    而那个始作俑者,正拿着一支长杆滚筒刷,在手里漫不经心地掂量着,侧脸的线条利落又冷峻。

    “初见”……

    桑柠的脑海里,忽然浮现出他们所有人第一天走进这间小屋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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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每个人,都带着不同的目的,不同的过往,不同的性格。

    然后,在这个空间里相遇。

    一个念头,就这么自然而然地冒了出来。

    她深吸一口气,那股凉意顺着喉管滑下,却让她混乱的大脑前所未有的清醒。

    “我……”

    她开口,声音依旧很轻,却比刚才坚定了许多。

    “想……画群像。”

    女孩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雨后初晴的清澈。

    所有人的注意力,瞬间又回到了她身上。

    “群像?”苏伽好奇地问。

    桑柠点了点头,慢慢地组织着语言。

    “嗯,我们每个人的Q版形象。”

    她停顿了一下,补充道。

    “用一种……动物,来代表每个人。”

    “就画我们第一次见面时,每个人给我留下的感觉。”

    这个想法一出,所有人都愣住了。

    这完美地契合了导演“初见”的主题。

    同时,又充满了独属于桑柠的、天马行空的想象力。

    “这个好!”

    江逾白第一个叫好,他凑过来,兴致勃勃地问。

    “那我呢?那我呢?在你眼里我是什么?”

    桑柠认真地想了想。

    “一只……精力旺盛的大金毛。”

    “噗——”

    苏伽第一个笑出声。

    江逾白愣了一下,随即也乐了,还煞有介事地甩了甩自己的头发。

    “大金毛?可以啊!又帅又暖,我很满意!”

    苏伽立刻挽住桑柠的胳膊,满脸期待。

    “那我呢那我呢?”

    桑柠看着她,弯起了唇角。

    “你是叽叽喳喳的小仓鼠。”

    “啊!仓鼠!好可爱!我喜欢!”苏伽激动地原地蹦了两下。

    气氛,就这样被两个活宝彻底带动了起来。

    俞欣瑶也温柔地开口,“这个创意很棒,桑柠。”

    阮之晴推了推眼镜,也难得地露出了一丝赞许。

    沈之航看着桑柠脸上轻松的笑容,又看了一眼旁边那个气定神闲、仿佛一切尽在掌握的池也。

    笑着由衷地说道:“确实不错,那我们开始吧?”

    桑柠的视线,最后落在了池也的身上。

    她有些犹豫,不知道该用什么来形容他。

    是昨天那个步步紧逼的掠食者?

    还是今天这个替她解围的……嗯……奇怪的人?

    没等她想出答案,池也却先开了口。

    “我呢?”

    他的语气很平淡,听不出情绪。

    却让在场所有人的八卦雷达,瞬间竖了起来。

    桑柠的心脏漏跳了一拍。她能感觉到,所有人的目光,包括摄像机的镜头,都聚焦在了自己身上。

    她该怎么回答?她脑海里闪过无数个形容词,霸道的、冷漠的、危险的……但最终,都定格成了一个具体的形象。

    桑柠的脸颊,不受控制地泛起一层薄红。

    她低着头,声音小得像蚊子哼。

    “一只……黑色的……猫。”

    高傲,慵懒,神秘,捉摸不透。

    还总在不经意间,伸出爪子,轻轻地拨弄一下。

    不伤人,却挠得人心痒。

    【啊啊啊啊啊啊是猫!黑猫!这个形容绝了!】

    【又酷又拽又会撒娇的黑猫,代入了,已经开始爽了!】

    【救命,我感觉池也的嘴角好像动了一下!他是不是在偷笑!】

    池也听完这个形容,挑了挑眉,沉默了两秒。那双漆黑的眼眸里,仿佛有星光一闪而过。

    然后,他从颜料堆里,精准地拿起了那罐纯黑色的颜料,又拿起一支滚筒刷,递到桑柠面前。

    “先打底稿?”

    他的动作,比任何语言上的肯定,都更直接,更有力量。

    桑柠看着那支滚筒刷,犹豫了一下,还是摇了摇头。

    “有粉笔吗……我还是先用粉笔打个底稿。”

    “嗯。”

    池也收回滚筒刷,随手扔进工具桶,然后又弯下腰,在工具箱里翻找起来。

    很快,他直起身,手里多了一盒粉笔。

    他走到桑柠面前,拿出粉笔递给她。

    “给。”

    桑柠接过粉笔,指尖触碰到他递过来的东西,那上面,似乎还残留着他的体温。

    她忽然有点明白了。

    其他人给的是信任,是言语上的鼓励,是悬在空中的期望。

    池也给的也是信任,是直接付诸行动的支持,不论过程如何,结局好坏,他给的,就像是可以抵御外界所有纷扰的盾牌。

    她拿着粉笔,然后独自一人,走向那面巨大白色的墙壁。

    所有人都安静下来,看着那个娇小的背影。

    她站在墙下,显得那么渺小。

    可当她抬起手,将铅笔的笔尖,轻轻触碰到墙面的那一刻。

    整个人的气场都变了。

    那份平日里的社恐,不安,怯懦,在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绝对的专注与沉静。

    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她,和她眼前这面即将被赋予生命的白色墙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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