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要为她亲手做一支发簪。
他要让她每次绾起长发时,都能感受到他的心跳和温度。
这个念头一起,便在他的脑海里扎根,便如藤蔓般疯狂生长,再也无法遏制。
他几乎是立刻就行动了起来。
深夜的书房里,那台刚刚还显示着复杂建筑图纸的电脑,此刻屏幕上已经铺满了各式各样的发簪图片和制作教程。
从木簪的选材、切割、打磨,到金属簪的锻造、镶嵌、焊接,再到玉簪的雕琢、抛光……每一个步骤,都比他想象中要复杂百倍。
池也的眉头越皱越紧。
他那双在键盘和鼠标上能创造出奇迹、被无数粉丝奉为“神之手”的手,此刻却让他生出一种前所未有的无力感和挫败感。
那些视频里,老师傅们手中的刻刀仿佛有了生命,轻描淡写间,玉屑纷飞,一块平平无奇的玉料便有了灵动的雏形。
可他知道,这看似简单的背后,是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功底。
他可以花一个通宵去攻克一个游戏里的顶级BOSS,可以花三天三夜去完善一段代码,但他没有几年的时间去从头学一门手艺。
他要给桑柠的,必须是最好的。
池也关掉那些令人眼花缭乱的速成教程,他很清楚,靠这些是做不出他心中想要的东西的。他需要一个真正的老师,一个能化腐朽为神奇的匠人。
他拿起手机,在通讯录里划了半天,最后拨通了一个意想不到的号码。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通,那头传来一个苍老但不失硬朗的声音,带着一丝被打扰的不悦:“喂?”
“方爷爷,是我,池也。”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似乎在回忆这个名字,随即语气缓和了些,却依旧疏离:“哦,是池家小子啊。这么晚了,有什么事?你爷爷要是又想从我这顺走茶叶,门都没有。”
这位方爷爷,是池也爷爷的至交,一位早已隐退的国家级玉雕大师,脾气古怪,轻易不见外人。池也小时候没少被爷爷带着去他那儿玩,但也只是混了个脸熟。
“方爷爷,这次不为茶叶,”池也的语气前所未有的认真,“我想跟您学点手艺。”
“学手艺?”方老爷子像是听到什么笑话,嗤笑一声,“你这小子,不好好打你的游戏,跑来跟我这老头子学什么手艺?我年纪大了,可不收徒弟了。”
“不是当徒弟。”池也的语气沉稳而坚定,“我想亲手做个东西,送给我未婚妻。我画好了图纸,但……我不知道该从哪儿下手,想请您教我。”
电话那头又是一阵长久的沉默。
久到池也以为他要挂电话时,老爷子才慢悠悠地开了口,语气里带着审视:“哦?原来是为了未婚妻?现在的小年轻还懂这个?图纸发过来我看看,要是鬼画符,就别来浪费我时间。”
......
第二天,桑柠是在一阵幸福的眩晕中醒来的。
阳光透过窗帘缝隙洒进来,空气中都仿佛带着甜味。她做的第一个动作,就是拿起手机,点开相册,仔仔细细地又看了一遍那张婚书的截图。
怎么看都看不够。
她傻笑着在床上滚了一圈,才慢吞吞地爬起来洗漱。
一整天,桑柠都有些心不在焉。画稿的时候,会不受控制地在草稿纸上画出池也的Q版小人;看剧的时候,会下意识地分析男女主的感情线,然后代入自己和池也,最后把自己搞得面红耳-赤。
她给他发消息,分享自己今天吃了什么,看到了什么好笑的段子。
他的回复比平时稍慢了一些,但每一条都认真回应了。
【池也:今天这么乖,主动跟我汇报行程?】
【糯米不是团子:才没有!我只是……随便分享一下!你在干嘛?感觉你今天神神秘秘的。】
屏幕那头,池也看着自己刚被刻刀不小心划破,渗出血珠的手指,眉梢一挑,唇角却勾起一抹宠溺的笑。他将指尖的血珠抹去,慢悠悠地打字回复。
【池也:在......修身养性。】
桑柠看着这五个字,满头问号。
【糯米不是团子:???修身养性?】
【池也:嗯~为了早日娶到我日思夜想的老婆,磨一磨我这不羁的性子。】
桑柠的脸“唰”地一下就红了。
这人,又开始了!
晚上,两人照例视频通话。
桑柠眼尖地发现,池也的左手食指上,贴着一个创可贴。
“你手怎么了?”她立刻紧张地问道。
“哦,这个啊,”池也漫不经心地瞥了一眼,仿佛不值一提,“不小心被猫抓了。”
“你公寓里养猫了?”桑柠惊讶地问,她怎么不知道。
“嗯,”池也面不改色地撒着谎,甚至还补充了细节,“刚养的,野得很,脾气大,不亲人。非要往我工作台上跳,赶都赶不走。”
他总不能告诉她,这是他下午学着用刻刀,一个走神,差点把自己的手给雕了吧。
桑柠信以为真,还认真地叮嘱他:“那你小心点。它要是不亲人,你别总去逗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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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了,管家婆。”池也低笑着应下,看着屏幕里小姑娘那担忧又认真的小脸,心里软得一塌糊涂。
这点小伤,和他即将为她完成的作品比起来,又算得了什么。
挂断视频,池也将手机放到一边,目光重新落回工作台上。
那上面,摆着一块上好的和田白玉料,以及他今天下午从方老爷子那里“磨”来的一整套专业刻刀。
方老爷子在看完他的设计图后,破天荒地没有直接拒绝他。
“图画得不错,有几分灵气,尤其是这山茶花的形态。”老爷子在电话里难得夸了一句,随即话锋一转,
“但这东西,不是光有灵气就行的。这双手,是打游戏的吧?精细活儿,最忌心浮气躁。你若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现在就给我滚蛋。”
“您放心。”池也的目光坚定,“只要您肯教,我一定能做出来。”
此刻,他拿起一块练习用的普通玉料,深吸一口气,回忆着下午老爷子教他的握刀姿势和运刀法门,一刀,一刀地,开始练习最基础的线条。
刻刀触及玉石,发出“滋滋”的磨响。
他习惯了用操作鼠标和键盘的精准手感去控制力道,结果刀尖一触到玉石,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力道重了,线条又深又涩,像一道丑陋的疤;力道轻了,线条又浅又飘,滑得不成样子。
一个下午,他手上已经添了好几个口子,练习的玉料也废了十几块,却连一条像样的直线都还没刻出来。挫败感如潮水般涌来,他烦躁地将刻刀扔在桌上,靠在椅背上,感觉比连打十场巅峰赛还累。
窗外的夜色越来越深,池也却像是入了定,他闭上眼,脑海里全是桑柠的模样。想起她穿着旗袍的样子,想起她看到婚书时那含泪的眼眸。
他要给她的,是他的心意,是他的时间,是他愿意为她磨平所有棱角,去尝试全新领域的决心。
他重新拿起刻刀,这一次,眼神里褪去了所有浮躁,只剩下专注。
玉屑如细雪般,纷纷扬扬落下。
这一次,那条线,笔直而平滑。
池也的唇角,终于缓缓勾起一抹如释重负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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