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璟言和黄志强从派出所出来时，已是晚上八点多。
两人并肩走在回学校的路上。
昏黄的路灯沿着路铺开，明明不算长的一段路，在黄志强心里却漫长得像读完了一整本书。
他本就是个内向的人，却也一直希望能勇敢些，
从前，那些所谓的“英雄”只存在于影视剧或动画片里。
可他此刻才发现，现实里的英雄，比屏幕上看到的更让人打心底里佩服。
现在，他很想成为宋璟言那样的人。
“班长，谢谢你！”黄志强低着头，忽然开口道。
宋璟言怔了下。他印象里的黄志强，向来内向又懦弱，如果不是喝了点酒，向来不会轻易吐露心事。
“谢什么，都是同学，又同住一个宿舍。”宋璟言摆了摆手，没把这事放在心上。
可黄志强却把这份情记在了心里。
“我想请你们喝酒！”
这话说的没头没尾，宋璟言听得云里雾里，忍不住追问：“‘你们’指的是谁？”
“就是今天帮我的那些人。”
宋璟言点了点头：“那就请呗，不过我觉得，你最好邀请所有同学。”
“为什么？”
宋璟言解释道：“这其实是为人处世的道理。
或许当时你遇事时，有些同学或是有事耽搁，或是压根不知情，没能来帮忙。
可你要是只请帮过忙的，漏了他们，站在他们的角度想，多半会觉得被针对了。
这种事一旦落了嫌隙，往往就成了解不开的疙瘩。
为了省这几个人的饭钱，得罪本不必得罪的同学，太不划算。”
“那就在同学群里喊一声吧，来不来随他们！”
黄志强没细琢磨宋璟言话里的弯弯绕，却笃定他的话有道理。
他当即在同学群里发了消息，很快就有人响应。
饭店订好后，宋璟言和黄志强便直接往那边赶去。
学校附近的饭店都不贵，如果不喝酒，一桌十个人几百块也就够了。
只是周末本就大家各有安排，又是临时起意，不少同学早有计划。
或是陪女朋友约会，或是约了损友去网吧开黑，没能来。
最终同学稀稀拉拉来了十几人，
女生里只有沐晚晚和她关系要好的两个女生，两桌都没坐满。
男生都要了啤酒，女生没人喝。
宋璟言酒量本就一般，只是比这些刚从高中出来、没怎么沾过酒的同学稍强些。
可架不住众人轮番敬酒。有人端着杯子凑过来，
笑着道：“班长，昨天多亏你帮我跟后勤换了床垫，我敬你一杯！”
紧跟着又有人拍了拍他肩膀：“班长，以后我有事可得多靠你关照。”
他实在不好驳面子，只能一杯杯抿下去。
胃里本就空荡荡的，冰凉的啤酒下肚，搅得他一阵发慌。
好在这聚会本就仓促，大家没坐多久，就有人看了看表，道：“宿舍快关门了”，拎起包就起身告辞。
起初是一两个，后来越来越多，桌上很快就空了大半位置，剩下的人稀稀拉拉坐了三两个位置。
张麒霖显然没尽兴，手撑着桌子站起身，揉了揉鼻子，眼睛亮了亮，又扫过剩下的人，
看清剩下的人除了他和宋璟言，还有三个男生，外加沐晚晚她们三个女生。
才笑着提议：“要不我们去唱歌吧？离这儿不远有家KTV，我去过，音质还行。”
宋璟言低着头，用指腹按了按发胀的太阳穴，眼角的余光却瞥见那几个女生都没动。
沐晚晚一身女生常见的穿搭，一件休闲带有卡通图案的浅色卫衣搭配牛仔裤，
她除了身高有些矮，但是身材匀称，比例也不错，挑不出什么缺点
她偷偷抬眼瞟了宋璟言一下，见他看过来，又赶紧低下头。
他心里明镜似的，剩下的人迟迟没走，多半是冲着他来的。
张麒霖已经凑到他身边，拍了拍他的胳膊：“二哥，去不去啊？就唱一会儿，不耽误回宿舍。”
宋璟言抬眼，对上张麒霖期待的眼神，又看了看旁边几个女生怯生生却带着点期盼的样子，
若是这会儿说不去，倒像是他故意扫了众人的兴。
他缓了缓神，端起杯将剩下的小半杯酒喝了，
才哑着嗓子应道：“行啊，去看看吧。”
话音刚落，那几个女生眼里就亮了，悄悄交换了个眼神，嘴角都抿着藏不住的笑。
张麒霖更是高兴，抓起外套往肩上一搭：“走走走，我知道路！”
最后几人一起往外走，宋璟言被张麒霖半拉着，脚步有些虚浮，醉意拖得他脚步慢了些。
夜风一吹，他下意识地拢了拢衣领。
沐晚晚她们跟在后面，小声说着话，偶尔有细碎的笑声飘过来……
他们最终去了家离学校不算近的一家KTV。
在前台点了一些饮料和啤酒，就跟着服务员走进包厢。
包厢门一关上，张麒霖就扑到点歌屏前了。
他盘腿蹲在沙发上，手指在屏幕上飞快滑动，没多久便扬着话筒站起来：“先热个场！都别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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伴奏响起，竟是《双截棍》的前奏。
他梗着脖子把话筒凑到嘴边，身子跟着节奏一颠一颠地晃着，唱到“快使用双截棍”时，
还真有模有样地比了个挥棍的动作，胳膊肘差点撞到旁边递啤酒的叶大川。
宋璟言靠在沙发角落，手肘撑着扶手，他没跟着起哄，只是垂着眼笑。
看张麒霖唱到高音处脖子上的青筋都绷了起来，又被自己的破音逗得弯腰直咳时，顺手把桌上的水往他那边推了推。
“该我了该我了！”张麒霖刚坐下，叶大川就抢过话筒，点了首《曾经的你》。
他没张麒霖那么闹腾，只是站在屏幕前，手里拿着话筒，闭着眼跟着调子轻轻晃着。
唱到“曾梦想仗剑走天涯”时，声音放得很开，尾音带着点少年人特有的糙意，听着格外真切。
宋璟言听见旁边有人跟着哼，转头一看，沐晚晚正捧着橙汁，小口小口抿着，脚尖跟着节拍轻轻点地。
包厢里早乱成了一锅粥。
有人碰倒了啤酒罐，“哐当”一声滚到沙发底下；
有人举着饮料瓶当荧光棒，跟着叶大川的调子瞎晃；
张麒霖最疯，直接站到沙发上，扯着嗓子跟唱，跑调跑到十万八千里，倒把所有人都逗得直笑。
宋璟言看着这堆闹哄哄的人，嘴角弯了弯，心里却松了口气。
这样也好，不用被人盯着问“怎么不唱”。
他不算讨厌唱歌，只是唱的一般，也没什么兴趣。
叶大川唱完，抹了把额角的汗，把话筒往沙发上一丢：“谁来？别冷场啊！”
没人接话的空当，沐晚晚犹豫着抬手，指尖在点歌屏上顿了顿，选了首《素颜》。
她没站着，就坐在沙发边，话筒轻轻抵着嘴唇，声音刚出来时很轻柔
“如果再看你一眼，是否还会有感觉……”
调子软乎乎的，尾音带着点她特有的糯意。
唱到“当年素面朝天要多纯洁就有多纯洁”时，她悄悄抬了眼，视线越过晃动的人影，落在宋璟言身上。
宋璟言正低头拧可乐瓶盖，瓶盖“嘭”地一声，他下意识抬头，正好撞到她的目光。
沐晚晚像被烫到似的，猛地低下头，耳尖“唰”地红了，手指攥着话筒，连声音都颤了半分。
宋璟言若无其事地移开视线，端起可乐抿了口。
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却压不下那点莫名的尴尬。
大学和高中不一样。
辅导员祝彤这周开班会时还特意强调：“别刚入学就忙着搞对象，等发现不合适再分手，同专业抬头不见低头见，尴尬不尴尬？”
他倒不是怕分手，是从一开始就对沐晚晚没那心思。
她是个好姑娘，说话轻声细语，会在他尴尬时递给她他一杯咖啡，会在下雨天“碰巧”多带一把伞。
可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他不想害人家，更不想让她抱着不该有的期待。
“唱得真好啊晚晚！”张麒霖的嗓门把宋璟言的思绪拉回来。
沐晚晚刚唱完，正把话筒往沙发上放，听见这话，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就……就是随便唱唱。”
“别谦虚啊！”叶大川凑过来，胳膊搭在沙发背上，“比某些人扯着嗓子喊强多了，张麒霖，说的就是你！”
“嘿你小子！”张麒霖扑过去要挠他，两人在沙发上滚作一团。
沐晚晚看着他们闹，嘴角弯着，眼神却又悄悄飘向宋璟言。
见他正低头看手机，手指在屏幕上快速敲着什么，心里轻轻叹了口气。
她其实不太喜欢这种热闹的地方。
刚才在走廊里听见隔壁的嘶吼声，她差点想逃回去。
她总觉得自己融不进这种吵闹，像株生在墙角的含羞草，一被人盯着就想缩起来。
可宋璟言来了，她还是跟来了。
她也知道他在躲避她。刚才聚餐时，他特意坐了离她最远的角落；
就连刚才她看他时，他那匆匆移开的眼神，她都懂。
可懂又能怎么样呢？
喜欢这事儿，像春天往土里撒了把种子，明明没怎么管，却还是悄悄发了芽，
顺着心尖往上爬，挠得人痒痒的，想克制都克制不住。
“璟言，该你了！”张麒霖不知什么时候抢过话筒，冲他晃了晃，“别老坐着当木头！来一首！”
宋璟言抬眼，摆了摆手，声音带着点刚喝了酒的沙哑：“不了，五音不全。”
“别谦虚啦！”叶大川也帮腔，“上次在宿舍你不是还哼《晴天》呢？就唱这个！”
宋璟言还想推辞，却见沐晚晚也抬头看他，眼里带着点期待。
他喉结动了动，最终还是摇了摇头，把啤酒瓶往桌上一放：“真不行，你们唱吧。”
沐晚晚眼里的光暗了暗，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坐到了宋璟言身边。
“班长，既然你会唱《晴天》，那我们一起唱可以吗？”
和沐晚晚一起来的女生侯嘉月和孙铭汐也在帮腔
“班长，晚晚都这么主动了，你不会不给面子吧！”
“就是啊，沐晚晚也没少帮过你，这个面子，你得给！”
即使她们不帮腔，宋璟言也会给沐晚晚这个面子。
他是不会拒绝一个真心对他好的人。
“行啊。”
沐晚晚猛地抬头，眼里的光“唰”地亮了起来：“那我去点歌！”
宋璟言伸手拿起沙发上的另一个话筒“不过先说好了，跑调了别笑我。”
“不会的！”沐晚晚双手握紧话筒，脸上的红晕还没退，嘴角却忍不住往上扬。
侯嘉月在旁边“耶”了一声，跟孙铭汐击了个掌，两人凑在一起小声笑：“成了成了！我就说班长不会不给面子！”
“故事里的小黄花，从出生哪年就飘着……”宋璟言开始唱道，沐晚晚伴着节奏轻轻拍着拍子，然后接唱道：“好想再问你一遍你是等待还是离开，刮风这天我试过握着你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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